“我成了老賴呀,我總不成向老板賒賬嗎?”董金山道。
“那你可以向他借呀,難道不成司長他身上五元錢也沒有嗎?”周雲振手向司機指了指。
司機這一下也傻眼,好啊,自己一向出差都是白吃白喝的,何曾出過錢?
九十年代的司機職位可是一個肥缺,捎個人,帶個貨什麼的,隨隨便便都能弄三五兩個錢。
單位開警車的司機雖然比不上貨車司機,但是阿諛奉承的人也是一大片,蹭車的也是不少,天天有。
那時候誰能坐上警車那是一種榮耀,很稀罕的事。
單位開警車的司機偷偷公車私用也是常有的,彆人出於感謝司機對自己的成全,送個三瓜二棗什麼的,接一籃子雞蛋什麼的也是正常的。
所以在那個時代,司機被稱之為“司長”,給支隊領導開車那就更牛了,鼻孔朝天,眼高於頂。
因為人人笑臉相迎,爭相巴結,不能不產生錯覺,覺得似乎自己也是領導中的一員。
現在倒好,眼前這個新來的小夥子不掏一分錢,白吃一頓還不滿足?不識趣就算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倒看上了自己的腰包?這不是乾坤顛倒?
司機氣不打一處來,渾身氣鼓鼓的,臉漲得有些像豬肝色。
周雲振向司機道:“請問貴姓?”
司機一臉不屑,帶著幾分傲慢,幾分冷淡,對周雲振視而不見,“免貴姓肖。”
話雖然客氣,語氣卻生硬,讓人聽起來不舒服。
這個司機名叫肖訓球,原來是勞改支隊政委沐山川的專職司機,跟著勞改支隊的一號人物走,自然也生活在光環裡。
彆人諂媚的笑臉,奉承的話語,讓他一天到晚昏昏然,飄飄然,一身如氣球一樣膨脹。
仿佛自己才是那個中心,忘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一次,他開車送政委到外省一個單位參加會議,他與政委沐山川幾乎同時下車,而且他鬼使神差一樣,反而超越政委走在前麵。
肖訓球人到中年,一副誌滿意得的樣兒,長相富態,頭發向後梳起,油光鋥亮,頗有幾分領導的模樣。
彆單位的接待人員將他錯認作政委,熱情倍至,噓寒問暖,而對真正的政委沐山川反而不聞不問,沒有人理會。
眾人眾星捧月一樣簇擁著毫無愧色,大搖大擺的肖訓球向賓館套間走去。
而沐山川跟在他後麵反而像司機,被安排到簡陋的雙人間。
這家夥也太不自量力了,真以為他是領導?他以為豬鼻子插入一根蔥就是象?
政委沐山川氣歪了鼻子,礙於禮貌,他一肚子氣沒法出,當場強忍著沒有發火。
等待眾人走掉後,七竅生煙的政委沐山川將肖訓球訓斥得像龜孫子一樣。
沐山川幾乎是聲色俱厲吼叫道:“肖訓球,你算個球啊?你至多算過去的皂役,不,趕馬車的夫役而已。”
“你忘記了自己幾斤幾兩?一個弼馬溫,你以為自己就是齊天大聖?蹬鼻子上臉啊?”
“你癩蛤蟆屁股插雞毛撣子想充大尾巴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之後肖訓球的結局可想而知。
灰溜溜的肖訓球被退回小班車,從此隻能為各科室出車服務,沒啥大油水了,更談不上什麼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