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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艾團子,陳知年想阿婆了。不知不覺,阿婆已經去世多年。每每想起,陳知年都覺得心口酸痛。
從生病到去世,阿婆留給他們的時間太少。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適應,沒有阿婆的艾團子,沒有阿婆的香芋飯,阿婆就帶著她對世界的眷戀,帶著她對孩子們的不放心,永遠的離開了。
很多時候,陳知年常常會想起阿婆的艾團子,阿婆的粽子,阿婆的香芋飯。曾經,陳知年和小夥伴們爭吵,誰家的艾團子最好吃?小夥伴們紛紛都說自家的艾團子最好吃,陳知年卻堅持她阿婆做的最好。
為了增加說服力,小夥伴們紛紛把自家的艾團子拿出來分享。隻有陳知年,因為她隻有記憶裡的味道,她的阿婆永遠不會再給她做艾團子了。
小夥伴們毫不猶豫的剔除了阿婆爭奪‘第一好吃’寶座的機會。陳知年不高興,和小夥伴們吵架,甚至打一場。
小夥伴們堅持‘我們沒有吃過,就不能說是最好吃的。’
‘你們以前吃過了。’陳知年有自己的堅持。
‘我們吃過,但我們忘記味道了。’
‘我記著。我阿婆做的艾團子就是全村、全鎮最好吃的。’
因為‘誰家的艾團子最好吃’這件事,陳知年和小夥伴們炒了起來,甚至你扭打了兩場。她吵贏了,打贏了,但小夥伴們仍然不覺得她阿婆做的艾團子最好吃。
陳知年差點要氣哭了。
晚上,陳知年躺在床上偷偷的想阿婆,越想越難過
“我阿婆做的艾團,真的很好吃,很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艾團子。”即使後來有了各種各樣餡料的艾團子,但陳知年仍然覺得她阿婆做的艾團子最好吃,沒有之一。
在青山鎮,屋前屋後,山裡路邊,小溪小河邊,全是隨處可見的艾草。艾草伴隨著青山鎮的人長大。
小時候,感冒了?
一碗艾葉薄荷粥,出一身猛汗,然後又是好漢一條。
如果還不好?
一碗艾草根水,保證藥到病除,瞬間龍精虎猛,精神呱呱。
夏天長痱子了?
艾草水泡澡。
冬天身體不靈便了?
艾草水泡腳。
嫩嫩的艾草葉還可以炒來吃,也可以用來做艾團子。
在青山鎮的人眼裡,艾草渾身是寶。
青山鎮的人在蒸魚的時候,喜歡把嫩嫩的艾草葉或者桑葉鋪在魚片下,蒸出來的魚帶著一點點的艾草或者桑葉香,還能去油去膩。
蒸好的嫩艾葉在湯汁裡拌一下,美味又鮮嫩。蒸魚,蒸排骨等等,都少不了嫩艾草或者嫩桑葉。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艾團。”
小時候,阿婆做艾團子,陳知年就會在旁邊幫忙,然後看著阿婆在艾團子裡包上她喜歡的綠豆泥或者紫薯泥。
阿婆常常笑著說‘幫倒忙’,但從不會拒絕她的靠近。因為她一直守在旁邊,所以總是第一個吃到艾團子。
每次,她都會拿著艾團子找小夥伴們炫耀,然後在小夥伴們羨慕妒忌的眼神下輕輕咬一口,得意又驕傲又欠揍。
那種美滋滋的感覺能讓人記一輩子。
或許,美滋滋的並不全是艾團子的味道,還有其他的東西。
其實,青山鎮的人做艾團子並不喜歡綠豆或者紫薯,更喜歡在艾團子裡包白糖花生。不過,因為陳知年喜歡,所以阿婆很多時候都是做綠豆或者紫薯餡的。
“糯糯的。輕輕咬一口,滿口都是艾香。”陳知年表情略帶懷念。
“可惜,外麵的艾團子很難有家鄉的味道。”不知道是艾草不一樣,還是心境不同?總之,陳知年覺得外麵買的艾團總少了幾分讓她驚喜或者激動的味道。
“小嬸說,少的是草木灰的那道工序。青山鎮的人做艾團子不會放泡打粉,但會增加草木灰水,增加堿性,增加艾團的糯。”
把草木灰泡水,然後過濾乾淨,再用後濾後的水來做艾團子或者是粽子,這是青山鎮人民的老習慣。
幾十年不變。
即使現在,大家在做艾團子或者粽子的時候,依然會喜歡用過濾後的草木灰水。好像沒有那淡淡的草木香,就不是大家喜歡的味道。
陳知年泡著腳,和周辭白說起家鄉的艾團,說起常給她做艾團的阿婆,還有她因為吃太多而肚子疼的事。
小時候的事情,看似已經久遠了,其實總能在某個時候輕易被想起。
明明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小事,但在記憶裡,總會多幾分回憶的濾鏡,總會多幾分懷念,多幾分情感。
周辭白看木盆裡的水涼了些,又給她加入一些熱水,然後端著小矮凳坐在陳知年旁邊抬起她的腳輕輕幫她按摩。
瞬間的,陳知年有些無措。
“周,周醫生,不用。我”陳知年驚慌失措的想要把腳縮回來,想要藏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腳不好看,不夠白嫩,不夠總之有很多理由讓她想要藏起來。
腳型不好看?
太粗?
陳知年有一種秘密暴露的驚慌。
突然的,她理解那些因為覺得自己手不夠好而不敢和情侶牽手的人,是真的會自卑的。莫名的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呈現給對方,莫名的想要把所有的不好統統藏起來。
陳知年甚至後悔,為什麼沒有好好保養腳?
年少時候,為什麼要走那麼多的路?為什麼要常穿高跟鞋?為什麼不好好穿襪子?
瞬間的,很多想法湧入腦海。
“彆亂動,把水撒出來了。”周辭白按住陳知年的腳,“我和中醫的同事學了好幾天,能緩解疲勞。”
“你常穿高跟鞋,要多按摩否則會引起小腿的靜脈曲張”
接下來的專業術語,陳知年聽得雲裡霧裡,總之就一句話,少穿高跟鞋,最好就不要穿著高跟鞋長時間走路或者站立。
看著周辭白認真的臉,陳知年覺得心口暖洋洋的,好像被泡在海水裡。
“周醫生。”陳知年輕輕叫著周辭白。
周辭白抬頭看過來,“嗯?”
“沒事,我就想叫叫你。”被人寵愛的感覺真的太好了。想要緊緊抓住,一輩子不放手。這麼好的男人是她的。
“放鬆。彆緊張。”
“嗯。”陳知年有些昏昏欲睡,真的太舒服了。
其實,這段時間,陳知年的壓力很大。畢竟,投入了這麼多錢,要是虧了怎麼辦?甚至一向好眠的她也有些睡不著了,半夜驚醒然後滿腦子的混亂。
害怕。
擔憂。
困擾著她,讓她迅速消瘦。
周辭白看在眼裡,雖然常安慰她‘即使虧了也沒有關係’,但陳知年的壓力還是一日劇增。
“周醫生,其實我很怕的。”她為什麼會那麼看重倉庫?因為她真的太怕了。如果虧掉,虧的就是林螢光和周辭白的錢。
屬於她個人的錢是很少的。
“沒關係。虧了,我們一起還。”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們是兩個人。”
陳知年眼睛有些酸,“我知道。”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偶爾的依靠,但不能一輩子依賴。
“周醫生,你會不會覺得我野心太大?有些好高騖遠?”明明什麼都沒有,卻想要空手套白狼。
“會不會覺得我不夠踏實?”
周辭白毫不猶豫,“不會。”剛認識的時候,周辭白就知道陳知年有野心,她的眼睛也從來沒有掩飾過她的野心。
雖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過於想當然。但是,誰能說這不是機會?抓住的才叫機會,錯過的那叫遺憾。
而且,周辭白並不是盲目支持陳知年的。
陳知年想要投資五金材料,想要囤貨,周辭白也找曾經的同學了解過這方麵的發展,陳知年的這批貨最少有七成的機會能賺錢。
“彆想太多。”周辭白輕輕的捏著陳知年的腳,“快過年了,你不是要給外公外婆買禮物嗎?想好買什麼了嗎?”
“給外婆買衣服,給外公買酒。”
“我外公很喜歡喝酒的,一日三餐都少不了酒。我外公是早餐就要一碗酒的人不過,我外公的身體很好,很硬朗。”
“很多人家建廚房的時候,都會請我外公建灶。在青山鎮,建灶是一件很講究的事,灶口的方向,灶的高度我外公最擅長。”
說起外公外婆,陳知年臉上一片溫柔。
“嗯。再給他們買些保養品。”作為陳知年的男朋友,周辭白肯定也是要為兩個老人準備禮物的。
“周醫生,你留在羊城過年?”
“嗯。”
周辭白很少回京都過年,大部分時候都是留在羊城陪外公和舅舅。相對於周家,周辭白更喜歡外公家過年的氛圍。
雖然人少冷清,但也溫馨。不像周家,每一個人,每一張臉都充滿了算計。
陳知知和周辭白說起青山鎮的過年,各種各樣的習俗一個接一個,熱熱鬨鬨。剛進入農曆12月,青山鎮的人就開始為了過年做準備。
清掃屋頂,清理大屋,準備菜式一樣一樣。
過年了,有粵劇、木偶劇、皮影戲等等表演,曬穀場的人聲鼎沸就沒有停止過。還有神仙巡門,舞獅,搶香祈福
“真的很熱鬨。”即使長大了,陳知年依然很喜歡青山鎮過年時候的氛圍。
過年了,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來了,很多外嫁的姑娘也回來了,村裡每天都熱熱鬨鬨的。
周辭白一邊按摩一邊聽著陳知年說話。
陳知年和周辭白說過小時候過年的趣事。
等有機會,周辭白也想去看看陳知年口中的青山鎮。雖然她自己嫌棄了一遍又一遍,但能看出來陳知年對青山鎮感情深厚。
“好了。喝一杯牛奶,然後洗澡睡覺吧。”
周辭白放下陳知年的腳,然後把木盆裡的水倒掉。
“阿年,有你的信,我帶回來了,放在書房。”
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陳知年就把開信箱的小鎖匙給了周辭白。讓他每天看看是否有她的信?她定的報紙和雜誌?然後給帶回來。
因為陳知年和朱暖共用一個信箱,周辭白不知道哪些報紙、雜誌是陳知年定的,哪些是朱暖定的,所以隻把陳知年的信拿回來。
信是從深圳寄來的。但不是陸秀娜寄來,而是一個讓陳知年想不到的人,黃文浩。
厚厚的一封信,應該有十幾頁紙。
陳知年皺皺眉頭,不明白黃文浩為什麼會突然給她寫信?雖然陳知年和陸秀娜是好朋友,但和黃文浩的相處不多。
甚至一度,陳知年有些埋怨黃文浩,因為如果不是黃文浩,陸秀娜就不會放棄讀大學的機會。自己考不好就算了,竟然還拖累彆人的人生,簡直就要被淩遲。
所以,雖然陸秀娜和黃文浩結婚了,但陳知年對黃文浩的態度仍然不好。這幾年,她一直和陸秀娜通信,但兩人都很少提及黃文浩。
現在,黃文浩卻寫了一部‘巨著’給她。
陳知年打開信。黃文浩從陸秀娜懷第一胎開始寫起,一路寫到陸秀娜生完二胎,出月子。陸秀娜的變化沒有人比他這個枕邊人更清楚,體會更深。
黃文浩在信裡寫了很多關於陸秀娜的小細節,這些看似隨意的小細節其實隱藏著細思極恐的心思。
最開始,陸秀娜會在不高興的時候給他下瀉藥,把仙人掌的細刺剪下來藏在他的內褲裡。但現在,陸秀娜把他的內褲和酒店沒清洗消毒的浴巾、毛巾一起浸泡,讓他感染說不出口的病。甚至還在孩子感冒的時候不理不睬,不僅沒有送去醫院,還任由孩子們哭鬨。
很多事情,黃文浩有口難言。因為在外人看來,就是他不對,是他對不起陸秀娜,他就是人人喊打的渣男。
即使是他媽也一樣,讓他好好對陸秀娜,讓他做個人。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
黃文浩希望陳知年能勸勸陸秀娜,很多事情他可以承受,但孩子不能。黃文浩希望陸秀娜能同意把孩子送回老家給父母照顧。
黃文浩還說,前不久陸秀娜帶著硫酸出門想要傷害黃文浩的小三,最後被黃文浩阻止了,但還是波及了路人。
黃文浩覺得自己過不下去了,喘不過氣來。但陸秀娜也說了,如果他敢提離婚,她就敢下老鼠藥。
黃文浩的信很長,有很多關於陸秀娜‘發瘋’的細節。
看著這些‘細節’,陳知年心口像被壓了巨石。曾經溫柔可人的姑娘變得人憎鬼厭,誰的錯?
“怎麼了?”周辭白有些奇怪的看著陳知年。
陳知年把信遞給周辭白,“這個周末,我想去深圳看看。”看看陸秀娜,然後勸勸她,勸她去看醫生。
為此,陳知年還打算把她最近收集的關於抑鬱症的相關文章帶去給陸秀娜。希望她能積極麵對,能夠正確對待。
周辭白看過信後,“我和你一起去吧。”他的姑娘一直都是心軟的人。
“嗯。”
周末的時候,陳知年和周辭白去深圳找陸秀娜,但陸秀娜對陳知年避而不見。陳知年在陸秀娜家樓下等了整整一天,最後無功而返。
在回來的路上,陳知年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你儘力了。”沒有誰應該對誰的人生負責。
陳知年看向車窗外,“我知道。我就,就是覺得難受。其實,我和陸秀娜的感情已經很疏遠了。”
她在讀大學,陸秀娜在結婚生子。
兩人走的人生軌跡不同,共同的話題也越來越少。雖然一直都有通信,但信裡的內容越來越‘水’,越來越‘敷衍’。
但,不管怎麼樣陳知年都希望陸秀娜好好的。可惜,陸秀娜卻拒絕她的幫忙。
陳知年不知道,她在陸秀娜家樓下等了一整天,陸秀娜就在不遠處看了她一整天。陸秀娜不願意承認自己生病了,更不願意承認她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錯了。
她沒有生病,也沒有錯,錯的是黃文浩。
是黃文浩對不起她。
陸秀娜也看到了站在陳知年身邊的周辭白,想起陳知年當初勸她的話‘隻要你越來越好,遇到的男人就會越來越好。’
人為什麼要努力呢?
努力的意義就是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放眼望去,都是自己喜歡的人和事,不負時光,不負自己。
陸秀娜不想承認,自己後悔了,隻能一路走到黑。
沒有見到陸秀娜,陳知年心情鬱鬱。還有誰能勸勸陸秀娜?陳知年想到了當年的另外兩個好朋友。
當初高中,陳知年、陸秀娜、劉芳菲、李明飛四個是最好的朋友。高考後,陳知年在一所‘小學雞’大學讀本科,而劉芳菲和李明飛都是大專,劉芳菲在紡織學院,而李明飛則在旅遊學院。
大學後,她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和老朋友老同學的聯係就少了。但聯係一直沒有斷,偶爾的給對方謝謝信,說說近況。
讓劉芳菲和李明飛勸勸陸秀娜?
但是,這樣的話就要把陸秀娜的情況如實告訴她們。
好像很不好。
這畢竟是陸秀娜的私事。
再說,雖然她一直覺得陸秀娜抑鬱了,產後抑鬱,但也沒有明確的診斷,她不應該也不能隨意宣揚。
這對陸秀娜來說,是一種傷害。
她不能這麼做。
不能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去肆意傷害彆人。
陳知年揉揉眉頭,“煩。”
“彆想太多。”周辭白也不知道怎麼勸陳知年,隻能陪著她。
“休息一會吧。今天沒有午休,累了吧?”周辭白看著無精打采的陳知年,有些心疼,“好好睡一會。”
陳知年點點頭,“好。你開車小心點,慢些也沒有關係。”
“好。”
回到羊城後,陳知年立刻給陸秀娜寫信。
雖然很擔心陸秀娜的情況,但除了勸,陳知年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即使想要幫忙,也無從入手。
陳知年把收集來的關於抑鬱症的相關資料寄給陸秀娜,希望她能好好的看一看,然後正確麵對,不要逃避。
把信寄出後,陳知年就在等陸秀娜的回信。
可惜,十多天過去了,依然沒有回信。
有些失望,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陸秀娜已經很久沒有給她回信了。
很快就要過年了,陳知年在公司的工作越來越輕鬆。很多工程隊都放假回家了,采購部也慢慢的閒了下來。
幫公司做工程的阿飛叔也放假了,來公司結算拿了錢後就準備回家過年。
“大妹,你什麼時候放假?”同是青山鎮的老鄉,如果時間上合適,一起回家更安全。畢竟,路途遙遠,多一個人就多一個膽,多一份力量。
而且,阿飛是通過陳知年接到通天公司工程的。雖然工錢比建築工少,但不用擔心沒有工作,也不用擔心會被拖欠工錢。
完成一個小工程,驗收合格後就能結算拿錢。不用擔心被拖欠,不用害怕無從追債。
拿了最後一個工程的結算款項,他就能回家去了。
整整一年沒有見過孩子、家人了,他早就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