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象中的血腥畫麵。
見他們進來,趙永一很快掏出手機“這裡沒什麼問題了,我去跟組委會的人打個電話。”
“你咋樣了啊?”
唐明海和段譽最先扒到病床前,剛開始還說了點關心的話,結果轉眼就跟欣賞展品似圍著打量他左腿上那一圈石膏。
周棘“你們兩個離我腿遠點。”
結果這兩個還沒攆走,後頭又有一大波遊客襲來。
他頭一回覺得坐在病床上如此煎熬。
可是這裡麵似乎少了個人。
周棘不動聲色地扭過看向門口,視線穿過人群,望見了站在後麵的駱其清。
而駱其清也剛好在看他。
兩人相顧無言,卻好像有什麼情緒已經順著視線向兩頭傳遞。
“誒,我采訪你一下。”
這時候唐明海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眼神交流“頭一次比賽比進醫院,請問你有什麼感覺?”
周棘幽怨地瞥了唐明海一眼,後者登時感覺到一股殺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事發當時,他其實沒什麼感覺。
撞就撞了唄,玩賽車遇到這種事情太正常了,而且這不是沒出什麼事嗎。
隻不過要是換作平常,他應該是可以及時發現然後避開事故的。
可他今天分心了。
從最後的衝刺圈開始,他滿腦子就都是另一件事情。
所以麵對橫生出來的意外。
毫無防備地中招。
那事情又要再往後拖一段時間了,周棘當時想,不過也沒關係,說不定他這會還能搏個同情。
然而。
直到他被抬上擔架,看見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在現場的駱其清,滿臉都是掩蓋不住的驚恐時,他終於產生了彆的想法——
完了。
好像把人給嚇到了。
“你現在還疼不?”段譽接著唐明海問。
“還行。”
結果一問一答,眼看著其他人也即將發起輪流關心攻勢。
郝宥凡眼疾手快“誒周棘你餓了吧,我們給你打飯去啊!”
“鄧教練你也餓了吧,走走走我們一塊去吃點”
“”
最後憑借郝宥凡優秀的社牛社交本領,左攬右扯,成功把其他無關人員一個不落全部帶離現場。
你們這群沒眼力見的!
“誒清兒那就麻煩你先在這陪護陪人了啊,好好看著周棘!”
走出門口,他還不忘再回頭遞給駱其清一個肯定的眼神。
兄弟我隻能幫你到這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把握了!
駱其清“”
幾秒後房門啪地一聲被合上。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棘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病床上,除了被打上石膏的左腿之外,他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剛才其他人擠在前麵,駱其清根本看不仔細。
所以他現在才發現,周棘除了左腿之外,還有很多地方有擦傷。
已經結了一層薄痂。
“怎麼了?”
等周棘調節好床頭角度,讓自己能背靠枕頭,這時候駱其清已經走了過來。
他拉開椅子,坐在邊上。
周棘感覺這家夥情緒還是不太對。
“一個多月就好了,沒多大事。”不等駱其清說什麼,周棘就先主動開口告訴他。
說完後還想順手揉把他的頭發,結果發現這距離好像有點夠不到,隻好又悄悄撐著床挪過去一點,好在這回終於碰到了。
可駱其清的表情看起來還是很沉重。
周棘犯了愁,心想該不會是那醫生有什麼病情瞞著自己吧。
過了片刻,他又試圖開個玩笑讓氛圍不那麼沉重“你真這麼擔心我啊?”
駱其清不吭聲。
“真沒事兒的啊。”周棘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地說。
屋裡刺鼻的消毒水味好像散了點。
“周棘。”
駱其清喊他名字。
周棘神情一怔。
“你想知道什麼。”駱其清閉了閉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都告訴你。”
他不想再瞞了。
這六年裡,他一直深陷在自責情緒當中,如同跌進了萬丈深淵。
所以他給自己裹上了堅硬的外殼,固執地認為隻要自己不再麵對當年的事情,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依然無堅不摧。
這幾乎都要騙過自己。
可直到今天看見周棘出事的那個瞬間,仿佛那日的第三視角重現。
那外殼便迅速出現裂縫,直至完全破碎。
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他知道周棘有很多事情想問他,關於分開的這六年。
你想知道什麼。
我都如實告訴你。
本以為在說出了這話之後,這裡就即將變成他的審判堂。
不曾想
沉默了片刻之後,周棘突然扯過他的手,攤開,盯著掌心下方裡很淺的一道傷痕,輕聲問
“怎麼受傷了?”
可就是這句話,直接讓他所有曾經偽裝出來的堅強都在頃刻間決堤。
情緒與意識剝離。
駱其清揪著開始發疼的心臟,肩膀倏地劇烈顫抖起來,他眼前變得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這反應令周棘有些無措,可這時又見駱其清嘴唇翕動了幾下,像是在和他說什麼。
“什麼?”
他茫然地把耳朵湊過去。
而這回終於聽清了駱其清已經染上細微哭腔的氣音。
他說
“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