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她送來給我。”提西豐抬起左手指向站在人群中的少女。
“換一個人吧。”希恩扭頭望了眼。
“我說,要她送。”提西豐不容反駁,“現在這裡聽我的。”
“好。”希恩舉起雙手,做出配合讓步的姿態。他盯著提西豐,帶領著所有人一步一步往後退,直至撤到森林的外圍。
“她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凱森牽著兩匹馬過來,馬背還放綁著提西豐提出的食物錢財,以及水囊。
“剩下的交給你了。”希恩將馬繩交到少女的手中。
妮娜沒有說話,牽著兩匹馬獨自走向森林裡的彩虹河,以及那個她從彩虹河裡救上來的女人。
妮娜牽著馬,她茫然地張望了一番,才發現了無力地癱坐在河邊上的女人。
此刻此刻,提西豐已經硬撐到了某個極限,右手的洞已經流了太多的血,這讓她開始頭昏眼花的狀況,現在甚至連支撐身體也變得有些困難了。她彎著背,潮濕著衣服勾勒出漂亮乾淨的線條,那是妮娜這個年紀小姑娘所沒有的美好。
“可以幫我包紮嗎?”提西豐眉眼不自覺鬆了鬆。
妮娜將馬繩係在旁邊的樹上,接著又走了回來,拿出布條在提西豐身邊蹲下。
提西豐輕聲說“等回去後,我會報答這份恩情。或者你有什麼想要的,可以現在說。”
“你是殺戮公主嗎?”妮娜看著她。
“提西豐·薩爾菲德,這是我的名字。”提西豐回答。
“原來你就是提西豐,聖維亞帝國的公主。”
“沒錯,”提西豐點頭,“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估計你也不會救我回去吧。
妮娜正在包紮的雙手顫了顫,儘可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或許吧,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麼想要殺我們?我們是做了什麼壞事嗎?”
“人類與亞獸人永遠不可能迎來和平。”提西豐眼神暗了暗,“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需要不停地戰鬥。我所做的是終結一切,換取世界永恒的和平。”
“我聽不明白。如果我們消失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出現戰爭了嗎?”
“你不需要明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等我離開之後,你就繼續過曾經的生活,狩獵,耕織,采果子,結婚生子。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救過我的事,回去繼續燒你穠魚草湯,然後過幾天你的哥哥就會按照計劃趕來陪伴你,我發誓你們會過得很幸福。”提西豐收回包紮好的手臂,她站了起來,水珠混著血色一顆顆從她身上滴落。
“你要離開了嗎?”
“是的。”
“這些天……你有沒有一刻……把我當作過朋友?”
提西豐忽然覺得自己看見了歐尼斯,這個長著獸耳的女孩和歐尼斯一樣,天真善良,純潔無瑕,通過最美好的眼睛看待這個世界。她們是象征希望的天使,因為無論這個世界多麼無助黑暗,你都可以跟隨她們的眼神輕易發現一片令人安慰的淨土。
“你和我妹妹的很像,總是會做出些讓人擔心的事……”
妮娜走了過來,張開雙臂主動擁抱住了她。提西豐低下頭,這次她沒有厭棄地將少女推開。她垂下頭,忽然想摸一摸少女頭頂的獸耳,但很可惜,這個舉動在此刻不太合適,並且她的右手依舊動彈不得。
“希望你能幸福。”提西豐真心地祝福。
“我不會幸福了。”妮娜說。
提西豐瞳孔猛地收縮,眼眸在疼痛的提醒下轉動。妮娜緊緊擁抱著她,像是不願兩人分彆。她用儘全身的力量挽留,將一把匕首插入了提西豐的後背裡。
提西豐肩膀顫了顫,她用力推開妮娜,誰想對方正好鬆開了手臂,她反被自己的力量作用,跌入彩虹河水中。
“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殺了埃文哥哥!我的幸福被你奪走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死我的哥哥啊!我明明隻有他一個親人了!”妮娜雙手沾滿鮮血,淚流滿麵。
“到底是為什麼啊!你不是說我沒錯任何事嗎?你不是說我會得到幸福嗎?你把埃文哥哥還給我!還給我!”妮娜崩潰地大喊著,她想衝進水中繼續向提西豐討要答案,卻被凱森從身後擊昏,穩穩地抱在懷裡。
冰冷的河水湧入提西豐的鼻腔和喉嚨,也麻木了她疼痛不堪的身體。妮娜的質問環繞在腦中,她強睜著雙眼,左手從水裡無意間抓住了什麼東西。
“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提西豐被抱回到岸上,她無力地躺著像一條脫水將死的美人魚。
“我沒有後悔。”提西豐聲音沙啞,她的死亡已經不可逆轉,“但我或許錯了。”
希恩與她對視,他瞧見提西豐的左手心虛握著一枚血紅色的戒指。
“需要我幫助您戴回去嗎?”
提西豐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發問“你可以摘下麵具嗎?至少我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輸給了誰。”
希恩背對所有人蹲下身體,取下金色的麵具,他的臉短暫地暴露在陽光下。
“是你——瑪爾斯他——”
“與他沒有關係。”希恩重新將麵具戴好,站起身來,“是我自己的選擇。”
提西豐的手腕想要用力,但轉瞬她的身體又癱軟了回去。
“我真想殺了你。”
“可惜,你輸給了我。”希恩說。
“你不會一直贏下去。虛偽的神是贏不了真正的神的。”
“真正的神是指光明神嗎?狩獵魔法陣的用法是不是他交給你的?”希恩微微眯起眼睛。
提西豐沒有能夠回答希恩的疑問,她眼眸裡最後一絲光消散了,眼皮闔上,緊繃的身體也緩緩舒展開來,像一張斷了弦的木弓。她全身濕漉漉的,地上的血紅色與她蒼白的膚色形成刺眼的對比,讓人不由聯想起種著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美麗花園。
希恩脫下白色外袍,蓋住了殺戮公主的身體,沉默地為她舉行了一場簡單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