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南箍在季清的那隻手陡然收攏,呼吸灼熱。
陸東南把人帶到包廂裡來,說沒存點私心,當然不可能,其他的演員能讓陸影帝這麼手把手教吻戲麼?
不可能,連門縫都沒有的事。
導演一喊“cut”,甭管在戲裡愛得有多纏綿悱惻,那都是戲。
陸老師從沒親自下場給誰指導過吻戲,又不是嫌得慌。
陸老師入行二十來年,也就隻教了這麼一個學生。
陸東南是真的帶小朋友特訓來的,當然,不妨礙收點“教資。”
等會兒還要拍戲,陸東南沒把人欺負得得太狠。
要是把小孩兒嘴給青腫了,那就太招搖了。
箍在腰間的那隻手一直沒鬆開,抬起小朋友的下巴,“覺得惡心麼?”
季清仿佛才被人從熱氣球攙扶著下來,又像是被人從海水裡給剛剛撈起。
他渾身沒有任何的力氣,睜著一雙水霧霧的眸子,“什,什麼?”
陸東南眼底攏起洶湧的情潮,終究是一層層,壓了回去。
眉眼微垂,注視著懷裡的小朋友,“跟同性接吻,覺得惡心麼?”
陸東南是故意的。
從季清的反應當中,他已經明確地得知答案,還是故意明知故問。
故意強調同性這件事,在一點點清晰季清心裡那個模糊的性彆邊界感。
季清點點頭,又搖搖頭。
“把話說清楚。”
陸東南的語氣也稱不上嚴厲,季清就是莫名覺得對方忽然變得有點凶,有一種如果他不好好回答,對方就會變得更凶的錯覺。
季清這會兒腦袋還是有點暈暈的,怎麼說呢,有點像是乘坐了熱氣球的後遺症?
他皺著眉頭,想著措辭,“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沒跟其他的同性接過吻麼。反正王亞碰我那會兒我真的是想要揍得他滿地找牙的心都有。前輩的話……我覺得挺,挺好的。”
季清小心地覷著陸東南的反應。
這回答,總可以了吧?
陸東南的神情並未有太顯著變化,季清挺忐忑,彆是他又說錯了什麼話吧?
對於把自己跟王亞相提並論這件事陸東南固然有些不悅,不過季清前半句,那句沒跟同性接過吻,以及最後一句,如果是的他話就挺好那句話,已經足夠取悅陸東南。
陸東南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他的小朋友,這輩子是除了他以外,是彆想跟其他人接吻了。
當然,如果他的小朋友以後要在演藝圈進一步發展另說。
眉眼微抬,“隻是挺好?”
季清果斷改口,“特彆好!特彆好!”
還豎起了大大拇指。
陸東南把季清豎起的那根大拇指給按下去了,不動聲色地包裹進他自己的手心,“很好,那就按照我剛才親你的那樣,代入任小宇這個角色,主動親我一遍。”
季清“!!!”
“特訓”這事兒竟然,還沒完?!
…
老師都發話了,他這個當學生的怎麼辦?
當然隻能照做啊!
季清從陸東南身上下來了。
要以任小宇的身份去吻顧言,他需要時間去入戲。
季清一個人坐到點歌台前。
顧言生日,他的幾個發小來符城找他。
當顧言問任小宇要不要一起出去唱k的時候,任小宇下意識是想要拒絕的。
他跟顧言的朋友一個也不認識,有什麼好去的?
顧言死乞白賴,非要他去。
最後還是是一同跟著去了。
江城的方言,任小宇一句聽不懂,一個人拿著手機玩,也沒什麼好玩的,煩躁,想走,又不想壽星的興。
最煩那個叫什麼小滿的,說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往顧言身上靠。
任小宇天生就是個彎的。
他一眼就瞧出,那個小滿也是個彎的。
煞筆顧言。
在那個小滿大笑著,去拍顧言的腿的時候,任小宇再壓不住胸口那團邪火……
他揪住顧言的衣領,把人從沙發上給提拎了起來,發狠地吻了上去。
“cut!過!”
廖春江喊了卡。
沙發上身形交疊的兩個人卻並沒有分開。
季清沒聽見導演喊的那一聲“cut”。
他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讓這個包廂裡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人是他的。
季清的吻沒有任何的章法,他就像是一隻橫衝直撞的獸,不管不顧地啃噬,吮咬,標記他看上的這個人。
“廖,廖導,等會兒陸老師會不會直接一杯酒就罩清寶臉上潑過去啊?”
黃商瞧得是膽戰心驚。
不為彆的,就他這陣子打聽到的他家偶像這幾年在片場的種種“壯舉”,黃商真挺擔心陸東南會直接一杯酒就給潑過去。
廖春江根本就沒聽清黃商說了什麼。
他兩眼放光,盯著鏡頭裡瘋狂擁吻的兩個人,攝影機的紅燈閃爍著,還處於拍攝的狀態。
助理喬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替廖春江出言安撫黃商,“放心吧。商哥,不會的。”
要是真潑,在導演喊“cut”季清還追上去咬陸老師唇的時候,陸老師就該拿酒潑了,還哪裡會圈住人腰身,把這個吻給加深。
黃商緊皺的眉頭沒有因為喬羽的這一句安慰而鬆開,總害怕後頭有大招在等著他家清寶。
季清把人給推在了沙發上,陸東南的身體配合地往沙發上倒。
包廂裡的其他人全部都成為了背景,任小宇的眼裡,隻剩下一個顧言。
其他演員的錯愕根本不需要演,全部都被還處在拍攝狀態的攝影機給真實地錄了下來。
陸東南的手,安撫地在季清的脖子上捏了捏。
那是顧言特有的動作。
每次他惹季清生氣了,氣得要動手,顧言就捏捏他的後脖頸。
就像是一隻處於炸毛狀態的小貓,任小宇就會在顧言安撫下逐漸地冷靜下來。
季清也的確是在陸東南輕捏下逐漸地回過神。
他的身體還壓著陸東南,意識一點一點地從任小宇這個角色當中剝離出來。
他剛剛,好像聽見導演,喊了聲“cut?”
見季清總算是出戲了,廖春江走了過來,“小季啊,這是你銀屏初吻呢吧?”
季清“……”
所以,剛剛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導演真的早就喊“cut”了?
忽然驚悚jg
“你這場吻戲完成得特彆好。我真的沒想到,你平時瞧著軟萌軟萌的,脾氣也好,吻起又凶又狠的。是不是啊,東南?”
季清“……”
導演,球球了。
彆說了,要臉!
廖春江眼裡就隻有他的戲,一點也沒瞧出來季清都尷尬地恨不得鑽沙發縫了,還在那熱情安利,“真的,這場戲拍出來的效果特彆好。你跟東南要不要一起過來看看?”
“不用了,導演。”
“好。”
截然兩個不同的答案,從兩人口中說出。
陸東南攬著季清的腰身,摟著他一起從沙發上坐起身,“我看看,有沒有要改進的地方。”
這思想,這覺悟!
陸前輩能夠年紀輕輕就拿遍國內外重量級彆的獎項果然不是沒有理由的!
季清那股子剛拍完吻戲的羞怯一下子就給拋到腦後了,“我也去。”
兩人的這段吻戲確實完成得很好。
陸東南的演技不必說,驟然被親上的錯愕,反應過來之後,維揚的唇角,再到縱容任小宇青澀的親吻,順勢往沙發上倒去,完全就是寵溺的架勢。
跟演技臻於精湛的陸東南相比,跟他演對手戲的季清絲毫不會顯得遜色。
如果說,陸東南全然是憑借出色的表演天賦,那麼任小宇更多的是憑借他本身跟任小宇角色的鍥合度,以及對角色天然的共情能力。
陸東南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演員,和他搭戲,很容易就會被他代入到戲中的情境當中。
於是,當任小宇吻上顧言,那種帶著青澀的莽撞、衝動全在那個吻裡淋漓儘致地給表現了出來。
兩人的唇妝在剛才那段吻戲當中都被對方給“吃”得差不多了,化妝師派了助理,請兩人去補妝。
季清在黃商的陪同下,先跟著化妝師助理先去補妝了。
陸東南對廖春江道,“老廖,把這段吻戲給我拷貝一份。”
“你拷過去做什麼?給小季當教學視頻呐?”
廖春江自然是做夢都沒想到,他這位老友是要拿那他的”滿意之作”用來打|飛機。
陸東南麵不改色,“嗯。”
廖春江於是很爽快地讓助理喬羽拷給陸東南了。
…
夜裡,洗過澡,陸東南點燃放在床邊的一個銅質鎏金香爐。
這個香爐就是宋慕月從江城寄過來的。
宋女士的辦事效率及高。
那天視頻聊天結束後,隔天,來自江城的包裹就寄到了陸東南的手中。
這個銅質鎏金香爐,就是連同香料一起寄過來的。
陸東南猜測,這香爐十有八九應該是他父親偷偷給放進去的。
就他母親的性子,寄這個包裹的時候肯定隻放了香料,然後等著他打電話過去,才巧笑嫣然地回他一句,不好意思,媽給忘了。
因為那天他在視頻裡回絕了宋慕月女士想要來探班的意思。
彆懷疑,宋慕月女士就是有這麼無聊且幼稚。
香料助眠的辦法陸東南以前就試過,除了香得他睡不著,一點沒彆的用處。
因著這香料的香氣同他季清身上的淡香極為相近,陸東南也就把這些香料給留下李了。
香料被點燃,淡淡的鬆香以及蓮花的氣息浮在空氣當中。
陸東南掀開被子,在床上躺了下來。
他出手機,點開被存在雲盤裡的晚上的那段吻戲。
手中的動作越來越快。
陸東南閉上眼。
這香料,倒也不是一點用處也無處……
…
任小宇在顧言幾個發小的麵前強吻了顧言,兩人的關係也就這麼確定了下來。
兩人順理成章地開始熱戀。
熱戀當中的少年都差不多,恨不得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任小宇嘴裡頭嫌顧言粘人,嫌他煩,在顧言每天早上在他上學前,溜進他的房間完親吻他的時候,卻從不會真的將人往外頭趕。
晚上,顧言寫完作業,兩人就一個在房間裡頭練鼓,一個寫歌,還一起組了樂隊,名字就叫“宇宙”。
任小宇就是顧言的宇宙。
陸東南跟季清兩人的表演也是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契合,隻要是兩人的對手戲,常常是一條過。
同陸東南跟季清的漸入佳境不同,同組演員何思源ng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起初,隻是走位沒記好,站錯了機位。
後來,是忘詞,發展到最後,導演已經在喊“act”,何思源張著嘴,卻什麼台詞都說不出,大腦一片空白。
廖春江找何思源談過幾次,何思源的情況還是一天比一天嚴重,後來一度嚴重到隻要站到攝影機前,就忍不住發發抖,恐懼,甚至是暈倒的地步。
廖春江把片場交給副導演張凡,抽空去市醫院醫院探望何思源。
何思源的經紀人曹彬不在。
自從何思源再一次拒絕了經紀人所謂的“捷徑”之後,曹彬就徹底不管他了。
何思源也清楚,他的經紀人手下有那麼多藝人,一個個都比他年輕,“聰明”,他的經紀人這是打算放棄他了。
可他能怎麼辦?
為了所謂的“資源”,就放棄他一直以來堅守的麼?
他做不到。
何思源趁著廖春江來探病的功夫,主動提出了辭演。
這個決定對他而言可以說是非常地艱難。
這部戲是他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做出這個決定,他比任何人都痛苦。
“要不,我再給你放幾天的假?”
廖春江咬咬牙,他是真的不想何思源這麼一個優秀的演員就這麼廢了,他還是更加希望能夠看見何思源能夠重新站起來。
何思源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就滅了下去。
他神色痛苦地搖了搖頭,他的情況不是休息幾天就能夠好轉的。
他很清楚,自己是生病了,一種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何思源是個有責任心的,在意識到自己狀態不佳,有了辭演這個想法之後,為了儘可能少的給劇組添麻煩,他已經幫著將能夠接替他飾演好鄭樂樂這個角色的人選給想好了。
“導演,我把我師弟介紹給您吧。他也是科班出身,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比我,比我強多了。您有興趣,見一見他麼?”
廖春江又何嘗不知道,以何思源現在的狀態十有八九是很難再回到劇組了。
不想辜負了何思源的一片好意,劇組現在臨時再找合適的演員也確實不太好找,廖春江想了想,溫聲道“你回頭讓人來劇組一趟吧,我先見一見人,再試一試他的戲,看合不合適。”
“您見過他,也試過他的戲的。”
“誰啊?”
“篤篤。”
何思源病房的門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