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徹默了片刻,視線掃過疤痕,說“今天那個女人的丈夫。”
當時,戎菀拿出全部積蓄為孫啟銘治病。
可他掉下去的時候摔到腦袋,最終不幸身亡。
孫啟銘的父母讓戎菀賠錢,戎菀賣了房子又找親戚借,還是差了些。
孫啟銘父母不依,就來家裡又鬨又砸東西,這個疤痕就是戎徹為了保護戎菀,被碎了的花瓶碎片紮進肉裡留下的。
陳歆野盯著那道疤痕看了好久。
收回視線,她說了句“等一下”,便匆匆跑回客房,翻出包裡隨身攜帶的檸檬汽水糖。
“給。”
陳歆野揚起下巴,高傲如女王。
“這個糖隻有在特彆高端的進口超市才能買到。”她說,“分你一條吧,就當這碗麵錢。你也不用覺得占了便宜,我這個人一向大方。”
戎徹定定地看著她。
這種直白的目光看得陳歆野彆捏,就好像他不要吃她,要吃她似的。
“不要算了,我自己……”
“謝謝。”
戎徹接過去,握在手心裡。
陳歆野清清嗓子,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又說“人啊,有時候就得把負麵情緒傾訴出來。你很有榮幸能說給我聽,我這個人也不屑去外麵亂說。你說過了,負麵情緒就消了吧。”
說完,抓起碗準備逃到廚房。
誰想,戎徹一把按住她的手。
陳歆野怔了下,扭過頭,視線不偏不倚與戎徹對接上。
男人略有上挑的眼尾向來有著威嚴的震懾力,但有時,它也是一柄小鉤子,帶著難以形容的挑逗魅惑。
陳歆野抿抿唇,掙了下手。
沒掙開。
“我不是為了傾訴。”戎徹說。
陳歆野不解。
深夜談及過去不是為了傾訴,那是為什麼?給她來點兒宵夜故事嗎?
“我是不想你誤會。”
這晚,戎徹又夢到了過去。
女人挺著肚子來到他家,一會兒哭一會兒喊。
他躲在門後麵,頭一次看到一向溫婉的媽媽歇斯底裡,而爸爸卻始終冷漠以對,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媽媽。
接著,畫麵切換到多年後。
他接到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的邀請通知,對方希望他去少年班跳級學習。
那個男人知道了這件事。
男人拎著蛋糕過來,說是想見見他,他拒絕,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做數獨,做了整整一夜的數獨。
畫麵再切換。
他被敲門聲吵醒。
那個取代她媽媽位置的女人又一次出現,她指著媽媽的鼻子破口大罵,還叫上周圍的鄰居一起聽著。
從那之後,同學開始疏遠他。
上體育課,有人從背後推他,他不服,那人插著腰說“我媽說了,你媽是不要臉的小三,人人喊打。”
他爬起來說不是,他媽媽不是,那個女人才是。
沒人相信。
再後來,他又夢見自己站在醫院裡。
孫啟銘的媽媽瘋了似的搖晃媽媽,喊著叫她賠錢,不賠錢就跟她鬨到底。
大雪紛飛的晚上,他和媽媽無家可歸。
拉著行李箱,他們在麥當勞熬到半夜,頂著雪去了火車站,回老家。
最後,他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外婆。
她攥著媽媽的手,說“不治了,不治了。把錢,留給阿徹上學。”
戎徹睜開眼。
天花板上一一道道黯淡的影子叫他恍惚。
他以為他還在醫院,打個熱水的工夫,外婆就不行了……
蹭一下,戎徹坐起來。
強烈的眩暈感叫他惡心,他定定神,汗珠順著額頭留下來,他擦了下,確認剛才隻是夢而已。
身體一下子被抽光力氣。
他倒回床上。
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良久,動了動,他摸到床頭櫃上放著的檸檬汽水糖。
剝開放進嘴裡,清甜的果香迅速在舌尖蔓延,驅趕走苦澀與麻木。
翻個身,戎徹閉上眼,長籲一聲。
陳歆野頂著熊貓眼醒過來。
男人最後的話在她腦子裡轉啊轉,快轉成漿糊了,也沒轉明白。
但這不耽誤她失眠。
更不耽誤她唉聲歎氣。
這狗男人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九個月而已,他是回爐重造了嗎?怎麼她一點兒都不認識他了呢?
手機響起,陳歆野無精打采地劃開。
“姐,薛朵加戲了!”
陳歆野反應慢,隔了好幾秒才說“哦,加唄。”
郝聰咂嘴,又說“是編劇特意給寫了兩場戲,和你一場,和賀延一場,都是單獨的。”
演員加戲不稀奇。
但能讓編劇特意給寫,還是和男女主角的對手戲,那就不簡單了。
“怎麼回事?”陳歆野坐起來。
郝聰也不知道,剛得到的消息而已,唯一確定的是這事定了,是真的。
“雯珊姐的意思是咱們到了基地先看看情況。”郝聰說,“要是不動咱們的利益,也沒所謂。姐,我十點去你家接你吧。”
陳歆野掀開被子下床,想的都是薛朵的事,沒過腦子便說“我沒在家。”
郝聰“啊”了一聲,“沒在家?那是在哪兒?姐,咱可不能瞎溜達,小心狗仔。”
陳歆野一時語塞。
正打算用時穗囫圇過去,房門外響起敲門聲。
男人清冷的聲音傳來“醒了嗎?早餐做好了。”
陳歆野“……”
郝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