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婿見過嶽丈大人,勞您親自來一趟,不知找懷豫有何事?”
侯府書房裡,擺設自然遠遠比沈慶輝的書房要奢華精致許多,何況這書房裡大部分物件都是李渭自己添置的,他眼光極高,看得入眼的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
這會李渭接過雲峰送進來的茶水,倒進沈慶輝手邊的茶盞中,裡麵沏著的是李渭最常喝的君山銀針,都是滿茸芽頭,茶湯金黃澄澈。
沈慶輝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放在手邊,他一身鴉青色長衫,瞧著格外儒雅,微微側頭瞧著李渭,眼神中有幾分打量試探的意味。
“將軍也不必在意,環兒如今行動不便,昨日與我說還有些東西在這,我順道過來給她帶回去。”沈慶輝溫聲說道。
李渭雖自稱小婿,卻是陛下親封的三品武將,他仍要敬稱一句將軍,君臣人倫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亂的。
“環兒是我定遠侯府的人,如今不過是念及親人,頗有些想家了,這才在家住著,既是小住,自然是要回家來的。”李渭淡淡地說,語氣稍顯冷硬,笑容也斂去幾分。
他放下茶盞,起身走到自己的書架前,似是隨手取下一本,翻了翻放到桌上,又去尋第二本。沈慶輝隻順著瞧了一眼,便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被李渭隨手扔在桌上的,正是沈慶輝這陣子久尋不得的《古水事考》,這書難得,連拓本都少得很,他自是有些忍不住,走到近前,細細端詳。
“嶽丈大人可是對這書有興趣?”
似乎有些訝異一般,李渭放下了手中書冊,拿起那本《古水事考》,親自遞給沈慶輝。
雖然明知道李渭的心思,可是沈慶輝仍是伸手接過,這一拿到手裡就是一驚,又看了看書脊和紙張,他是個愛書的人,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古籍,手裡這本書定是孤本真跡,這書他近日花了很多心思,可惜仍是尋不見,這會稍微有些愛不釋手。
“懷豫不過一介武人,平日裡也沒心思看這些個詩賦文章,您若是喜歡,瞧得上眼的話,那這本書就當是懷豫的一點心意了。“李渭一笑,隨意說道。
說罷他便將這本書往沈慶輝的方向推了推。
沈慶輝當年收下沈薏環的母親,被人詬病詆毀多年,不明真相的百姓都說他喜奪他人愛妾,實則他這人最是潔身自好,這麼多年也就有點藏書的愛好。
他拿著書翻看,瞧著樣子就很是喜歡,半晌後卻微微一笑,將這本書緩緩推了回去。
“將軍,古籍孤本雖好,可與小女的名聲性命相比,著實不值一提。”
“既然將軍知曉我的來意,我也不願與您繞圈子了。環兒確已是嫁與侯府,陛下賜婚也的確不好和離,可若是環兒不願,便是最後惹怒陛下,丟官罷爵也沒甚值得可惜的,陛下仁厚,和離罷了,總不至於掉腦袋。”
沈慶輝聲音溫和而堅定,說完徑直出了書房,離開了。
這倒是有些出乎李渭的預料。
他印象中,京中的這些官員,向來是不怎麼在意府中那些庶女的,這沈慶輝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陛下仁厚……”他語氣有些玩味,低低重複著沈慶輝說的隻言片語。
他將青崖喚進來,囑咐了幾句,轉身離開了書房。
當夜,雲遮月影,風搖樹動。
沈府正院裡,沈慶輝正埋頭伏案,自打從侯府回來,便一直提筆寫著什麼,一刻未曾休息。
門口人來通報,說姑爺身邊的青崖求見,是來送東西的,沈慶輝動都未動,隻說了聲“請進來吧。”
青崖行至案前,雙手遞上兩個紫檀木盒,一個瞧著方方正正,另一個卻是細長形狀的,都勾著金絲水紋,精致華麗得很。
“沈大人,這是我們將軍送您的禮物,您忙您的,小的這便回了。”
一個時辰之後,沈慶輝輕輕將筆放回到筆架上,小心吹乾紙上的餘墨,厚厚的一摞宣紙,上麵字跡蒼勁大氣,內容赫然正是白日裡他翻看了一遍的,那冊《古水事考》。
放好之後,他徑直拿過那個細長的盒子打開,裡麵是一卷畫軸,展開之後一眼便認出這畫的是沈薏環,隻是她頭上簪的金釵樣式不是京中常見的,沈慶輝神色難辨,輕輕摸了摸畫上的金釵,顏色豔麗,瞧著便是新畫好的。
沈慶輝瞧著畫軸,神色莫辨的微微出神,半晌後他輕輕將畫軸卷起收好,伸手打開了另一個盒子,毫不意外的瞧見那本千金難求的孤本古籍。
他將自己案上的一摞宣紙一同放回錦盒中,將那幅裝著美人圖小像的木盒遞給外麵守著的小書童。
“明日給大小姐送過去罷,告訴她是李將軍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