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跟他說話實在是勞神。
“沈家人膽大包天,可我想著,環兒自是不願這事牽扯沈大人的,那不如你多哄我幾句,沒準這事就揭過去了。”
“討好將軍便能保住父親嗎?”沈薏環眼眸淡漠,輕聲問他。
“沈家這事,牽涉甚多,若是事發,江州沈家隻怕要被推出來做替罪羊。”
李渭隻是隨口撩撥她,倒是沒想到她會那般問,他有些不自在地轉了話題。
“隻是聽說,還有本賬冊,上麵不僅有這些年獲利的分成明細,更有年年走動京中這些人的往來明細。”
“賬冊在哪?”沈薏環驀然抬頭問道。
她這一整晚都極力回避李渭,可聽到竟然還有這種物證,她實在是驚訝,剛一抬眼,便對上他繾綣的目光。
相識幾載,都鮮少見他如此。
“環兒先回答我,你知曉沈家這事時,可想過與我商議?”
大概是太久沒見她了,他這一晚上神色都是放鬆的,可這會卻格外正色,眸光沉沉睨向沈薏環。
沈薏環是知道他想聽什麼的。
可她仍是搖了搖頭。
“為何?”他冷聲追問。
“家事,不足為外人道……”
沈薏環想也沒想,輕聲說著,卻被李渭硬聲打斷
“外人?”
“我是外人,你那立場不明的姐姐倒成了你的親人了?還有那個葉洵,他又算是你什麼人?”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他其實本是不想與她這般相對,可從碧雲寺到江州城,她們這幾人走在前麵,他跟在後麵,看著她言笑晏晏對著那些人,實在是……
礙眼至極。
若非是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種種行徑,怕是已惹她生厭,他早就現身去尋她了。
忍到現在,他還是難掩心中酸意。
她如今遇到這般大事,竟寧可相信沈明語,相信葉洵,都不願信自己?
他與她說過的,她永遠可以相信自己,她竟是半句都沒聽進心裡去。
“隻是同行罷了,”沈薏環輕聲說道,“不過是想去確認些事情,如今誰我都不信。”
“我曾信將軍,將您視作夫君,覺著您這般本事,定能回護住我。”
“您確是有本事的,隻是我仍是險些成了廢人。”
她雖是說著過往的事,彼時也卻是覺著傷心失落,可如今她心境比之當初開闊許多,神情帶著釋然,“將軍曾經教我,身家性命隻能握在自己手裡。”
“確是不假,我如今記下了。”
她說的是當年,他在書房處理公事,她知道他晚膳半點都不曾碰過,便去他書房為他送宵夜,卻被他拉到書房的榻上廝混,翌日起來,她幫他整理那些公文,被他帶離那張呈放著公文的桌案,床榻間,他半是調笑,半是認真地說與她,那些是他的身家性命,這些隻能握在他自己手裡,旁人是不能經手的。
當初,他逼著她在床榻間句句重複,倒確是,印象深刻。
如今沈薏環提及,李渭自然也是想到當時的情形。
他如今也覺著頗為尷尬。
當時不過是覺著有趣,想逗逗她,幾張破紙,算得他哪門子的身家性命。
如今,反倒是難說清了。
“環兒……”這會他氣勢落了,也不似方才那般咄人,抿唇想為自己解釋幾句。
“將軍不必多想,您曾經說與環兒的,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沈薏環看他,忍不住輕聲嘲道。
“若是我說的話,你都能記住,那我方才說的,你可記下了?”李渭嗓音乾澀,仍自問道。
“什麼?”她不知他說的什麼。
李渭極輕地笑了笑,目光似是要將她灼傷一般,“我說,往後,我想忠於環兒。”
“賬冊查不到線索,我約莫是在秦府,你不要心急,沈家這事,我定會處理好。”
“過往我說過許多混賬話,那些都未必出自本心,可無論你信與不信,如今,能稱得上是我的身家性命的,怕是隻你一人了。”
他麵上露出諷意,沈薏環也不知他是在嘲她,還是在想彆的,她心中猶在惦記那本賬冊。
若是沒有賬冊,沈家便是主犯。
若是能拿到賬冊,沈家便是被脅迫。
這賬冊究竟在哪裡,如何才能得到呢?
她心思散亂,理不出頭緒,怔愣走神間,他走到她近前。
李渭指節撫上她的臉頰,壓下攬她入懷的衝動,低聲喚她
“環兒。”
“日後,就當我們重新相識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