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走上前去,拿起銅製的燈罩,蓋住燭火,她剛剛點燃的燭火片刻間便熄滅了。
“彆掌燈,外麵能看到。”這房間的窗欞透光,若是點了燈,自己和她的身影都會映在窗紙上。
“將軍若是怕人傳閒話,不妨趕緊回去,也好換身衣裳。”
“你倒是知道我衣裳濕著,寒冬臘月就這樣攆我走?環兒當真無情。”
他這會清醒了,倒也沒怪她將自己推進浴桶,隻淡笑著與她說話。
“且我是不在意外麵人說什麼,可總不好讓旁的人說你。”
“我也不在意了。”半晌後,靜謐的內室中,沈薏環聲音恍惚,輕緩地說道。
她拿了件外衫,搭在外麵,濕冷的衣衫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李渭看出來了,他摸了摸沈薏環被打濕的頭發,“你換身衣裳,我出去,好了我再與你說話。”
“事關沈家。”似是怕她待會不讓自己進來,他接著說道。
他轉身出去了,其實他的衣衫從裡到外濕了個透徹,便是不像他說的寒冬臘月那般誇張,可這外麵仍是冷的。
沈薏環看著他的背影,終是沒作聲。
她換了身衣裳,走到門邊,貼在門上聽了聽,什麼動靜都沒有,她將門開了道縫隙,正往外打量著看去。
“環兒,”他含笑的聲音傳來,“外麵很冷,便當是日行一善了可好?”
誰日行一善會大半夜放人進自己屋,懶得與他爭辯,沈薏環開了門,李渭進來後站在門邊暖爐旁,半晌都沒再說出什麼話來。
這是真冷了。
沈薏環知道,他雖是習武,且經年出征,邊陲戰場卻沒磨了他矜貴的習性。
他是怕冷的,往時他府裡那些武將,冬日裡連火盆不用,分過去的銀絲炭年年原封送回,隻他這人,春秋冷時也要燒著地暖火炭。
“既不是戰時,做那副苦寒樣子作甚,又不是用不起。”她有一次問他時,他一邊摟她在懷裡,一邊哼笑著說道。
這會見他身上濕著,仍去外麵等她換衣裳,沈薏環心裡那點愧疚再度湧上。
“將軍可要換身衣裳?”她咬了咬唇,輕聲問道。
“換你的?”他仍站在火盆旁,聞言轉頭睨她一眼,哼笑著問道。
“我可以去問三姐姐,借一套秦公子的衣衫。”
李渭神色淡淡,勾著笑意,看著她說道“不要,臟。”
那便算了。
冷就冷著吧。
“你要與我說什麼?”沈薏環問道。
“賬本在秦家那位知府大人的書房的暗室裡,雲峰去了,但時間不夠,險些被人發現,便回來了。”
“最近似是有筆大生意,若是成了,沈家都能分到不少,”李渭麵露嘲色,他沒什麼家國天下的抱負,但這種行徑他確是看不上眼,“若是事成,後果隻怕十個沈家都不夠宮裡那位殺的。”
難怪祖母近來行事這麼激進。
想到祖母和今日這沈明語這樁事,便想到當日碧雲寺外那場圍殺。
沈薏環清淩的眼眸瞧著李渭,眼底儘是懷疑之色,“將軍,當日碧雲寺外虛張聲勢的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人嗎?”
李渭本是想與她說這事,聽她如是問道,驀地笑了笑,冷聲說道“為何這樣問?”
“那些人沒想傷人,我看出來了,你上次也說當日在,若不是,不是你安排的,為何不曾,不曾出手?”沈薏環話說的也有些理虧,可按照如今他的這幾次見自己的態度,若是不是他的人,見自己等人被圍,竟隻看著?
“環兒怪我沒出手?”李渭嗤笑,他不再理會身上濕透的衣衫,走到她近前,“不是有旁得人救你了?我出不出手重要麼?”
“環兒覺著,是那個陳暄厲害些,還是我厲害些?”他緊盯著她,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沈薏環不耐地說道。
見她回避了,李渭也不再問,他也怕得出什麼他不想聽的回答,接著先前的話繼續說道
“環兒眼中,我竟這麼無聊嗎?叫人舞刀弄槍嚇唬你,然後回頭再去告訴你,不要自己涉險?”
沈薏環本來並不是很確定,可他這般一說,她心裡便覺著,這個思路,其實確是頗有幾分他慣常的做派。
她神情越發懷疑。
“真不是我,便是我的人,刀劍無眼,我不會讓人對你持刀弄劍的,”李渭有些無奈,終是說道,“是你祖母的人。”
祖母?
沈薏環想了想,問道“你如何這般篤定?”
“最後那幾箭是雲峰的人射出的,他們不敢在你麵前殺人,沒射要害,你們走了,人被雲峰帶走了。”
“都是軟骨頭,用點手段,便全招了。”
李渭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拿過一旁的帕子,輕輕為她擦拭她濕潤的發絲,他渾身仍濕著,卻渾然不覺。
“環兒,你不要著急,給我些時間,江州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
“這事牽涉很大,我便罷了,彆搭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