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也有個大堂,隻是比樓下大堂裡的人少了些,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也更殷實一些,桌子上也不都是麵條,多少有些菜。
至於雅間
說是雅間,可也就是幾個木頭板子搭出的隔間,關上門勉強隔音。
雕花的門板,實木的高幾,窗台上放著兩盆金菊,還有主座的上方,掛著一幅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酒保先一步進來,手腳麻利的擦擦桌椅、倒上茶水,又點頭哈腰的舔了朱棣幾句,才扭身離開。
走之前,朱棣又笑嗬嗬的擺了擺手,讓侍衛給了他些散碎銀子。
剛進屋要通通風,所以酒保走的時候就沒關門,隻是把珠綴的簾子放了下來,算是有個遮擋。
朱雄英在主座上坐下,和朱棣嘮著家常。
因為沒關門,不遠處幾個喝多食客的議論,就透著珠簾順著風吹了過來。
什麼賣驢肉的老張因為續弦和兩個兒子乾了三年的冷仗,爹不認兒,兒不親爹。
什麼賣豆腐老李的小閨女,睡覺的時候被老鼠咬掉了一個奶頭
還有什麼油坊的老吳因為菜籽漲價,榨油掙不著錢關了張什麼從蒙古草原來的牲口伢子入贅了北平,又被誰說了誰家的媒
除此之外,還有誰家的小舅子偷了姐夫的東西被打折了腿,誰家的兒媳婦偷人被婆婆堵在了被窩裡,誰家的誰為了一條小花狗出了人命
茶館酒樓,五行八作,聚在一塊話頭就像是流水,不論道聽途說還是言之鑿鑿,反正說起來就沒有邊際。
看朱高熾聽得仔細,朱雄英笑著問他
“怎麼,喜歡這些家長裡短?”
朱高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弟弟沒什麼本事,隻是想讓百姓過的更好一些,吃飽飯,穿暖衣,不受戰亂侵擾”
徐妙雲輕笑著點了點頭,朱棣也笑嗬嗬的捋了捋胡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他這個大兒子,雖說喜靜厭動,沒有自己的武略本事,可關鍵時候,還是很為他這個燕王長臉的
朱雄英也輕笑著點了點頭。
這小子也是個顧左右而言他、插科打諢的高手,我是問你喜不喜歡,誰問你想乾什麼了?
他對朱棣說道
“諸藩子嗣,皇爺爺最喜歡的就是高熾,屢次提及,都說高熾端重沉靜,言行識度,有朱家的大義之風”
朱棣笑的臉上都起了褶子。
兒子給他長臉,他與有榮焉。
一旁的朱高煦卻遠沒有這種政治頭腦,他隻是覺得大哥來了應該高興,大哥來了還能上街玩,更應該高興。
尤其是那一對男女唱的戲剛進酒樓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大明戰亂方熄,民間風氣正是開放的時候,北平又是軍鎮,尤其這種茶館酒樓裡用來熱場子的鄉音俚曲,都是唱給泥腿子聽的,也多少會帶點葷腔。
朱高煦不是沒聽過戲,可朱棣怕兒子學壞,管的嚴,就連正兒八經的戲都讓他聽的很少,更甭提是這種不怎麼正經的戲。
雖說是文戲,戲台也小,沒有什麼武鬥場麵,可地方折子戲的唱腔也是不錯的,唱的緊簇,時不時還會有一句高腔,壓過滿堂的喧嘩聲音。
所以這次上樓來,他特意選了個門口的位置,時不時還要伸長脖子看一眼。
戲也很簡單,講的是南北朝的一個官員,因為幾句口角,拔刀囊死了自己媳婦的故事。
看朱高煦聽得熱鬨,朱雄英也捎帶著聽了幾耳朵,可最後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不是聽不懂,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東西對他完全沒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