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
落雨紛紛,閒來無事。
蘇檀坐在窗前給遙遙小姑娘紮頭發,小姑娘坐在圈椅裡頭,腳丫晃啊晃的。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篤篤篤”。
叩門聲應時響起,傳來小川焦急的聲音“小姐,盟裡出事了!青州城裡全亂套了!”
聞言,蘇檀方才掛在唇邊的笑意霎時退去。
“吧嗒”一下,她放下梳篦,命一旁的嬤嬤把遙遙抱出去。
小川隨後推門而入,滿身水漬,麵色焦急。
氣還沒喘勻便開口道“小姐,今早有一隊黑甲兵入城後便開始四處抓壯丁,強征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入伍,不服從者當街懲治,以儆效尤。”
“盟裡不少漢子都被擄走了,他們都是家裡的頂梁柱啊……世代隻會種地,現在竟要被拉去前線打仗。”
“這不就是叫他們白白去送死嗎?”
“留下老弱病殘,家裡人還怎麼活。”
蘇檀眉頭緊皺,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他,冷靜詢問“慢慢說,究竟是何人率兵強征?”
小川接過茶杯,仰頭喝下一大口,勉強平複緊張的心緒。
“夏先生派我出來報信,領頭的將軍姓於,手底下的兵凶蠻無比。”
“於?”
蘇檀踱步深思。
早前曾聽聞於儘良的名聲,沄州和郴州皆是由他負責征兵征稅,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
沈修妄和魏知府今日去城外軍營布防,於儘良卻恰在此時入城強征。
顯然,能有這種膽子必然奉了聖命。
不顧國公和知府的臉麵,可見於儘良是要借此狠狠打他們一記耳光。
行公事,泄私憤。
最終苦的還是老百姓。
蘇檀默默攥緊拳頭,沉聲說道“你去告訴夏先生,安撫盟裡眾人,若有官兵登門,能藏則藏,能避則避。”
“若是躲不過,不可蠻橫反抗,那些人手裡的刀劍不會長眼的。”
先活下來,才能謀旁的。
小川重重點頭。
蘇檀斂眉一瞬,又說“派人去府衙報官,就說請求出示征兵文書,以安民心。”
於儘良為泄私憤,給魏知府一個下馬威,不知還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此事必須過明路,他的手段才能暫且緩下來。
有百姓報官,魏知府才好借此行父母官職責,否則被於儘良這樣的大將三言兩語一壓,根本無計可施。
至於沈修妄。
蘇檀忍不住指尖掐進掌心肉縫。
此次劍鋒,明顯衝他而來。
聖命難違,若他死保青州,後果會當如何。
蘇檀徐徐呼出一口氣,看向小川,壓低聲音說道“雞鳴山的洞窟房加快進度,通知鄰州各縣市的鋪子商行收攏銀錢、糧米。”
若退無可退,內憂外患,必得謀一絲生路。
不僅為自己謀,也要為盟裡的百姓,為蘇氏旗下的人而謀。
蘇檀的這番話輕重有序,鎮定有度。
聽完後小川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鄭重頷首“我知道了,這就去告訴夏先生。”
小川匆匆告退,蘇檀垂眸一瞬,立即揚聲對外頭的婢女喊道“靈韻,取藥箱來,隨我一同出去。”
既是強征,必然有百姓受傷,盟裡的各家頂梁柱已然被擄走不少,剩下的老弱病殘不能沒人管。
現下男子出門難逃被抓,她同靈韻不會引人注目。
靈韻很快取來一應用物,又將兩柄短刃匕首貼身藏於腰間。
主仆二人換上粗布衣裙,束緊頭發,隻做鄉野女的打扮,又往腰間塞了兩圈厚布,腰身肥碩不少。
冒著傾盆大雨,披上蓑衣趕到城西民居。
黑甲兵還在挨家挨戶搜查,戶戶大門敞開,有些人家的門檻上頭布滿嫣紅血跡。
除了婦孺的哭聲,男子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就算有也不敢發出聲音。
靈韻一改往常溫柔可人模樣,對蘇檀附耳輕聲問道“小姐,今日我可否能動武?”
靈韻平日在外人麵前隻是個普通婢女,其實是蘇檀一直養在身邊的護衛。
其身手極其了得。
蘇檀眸色暗了暗,緊緊捏著肩上的藥箱革帶,搖頭“若無意外,暫且不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