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京城蘇宅。
主屋榻上的人仍在昏睡。
靈韻愁眉緊鎖,緊緊盯著沈五小姐切脈的表情,生怕她說一句不妙。
那日,沈老侯爺將蘇檀從宮中接出來,便派人快馬加鞭趕到蘇宅。
安頓下來後,靈韻立刻將蘇檀入宮前提前備好的解藥悉數給她喂下,一日三回。
解藥一劑接一劑的吃下去,病勢得到控製,人卻遲遲不醒。
五小姐沈佩恩一日跑兩趟,為蘇檀診脈施針,旁的醫者她不放心。
確認蘇檀隻是近日體弱嗜睡了些,眾人方才稍微放下心。
可一想到待她醒了,究竟該告知她沈大人的死訊,還是要再瞞幾日,靈韻一籌莫展,又偷偷紅了眼。
瞞,又能瞞幾日,再有兩日棺槨就要進京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低聲問沈佩恩,“五小姐,我家小姐身子如何了,今日能醒過來嗎?”
沈佩恩微微斂眉,收起切脈的手指,握著蘇檀細瘦蒼白的手腕,小心翼翼放進被褥下,輕輕掖了掖。
回身看向靈韻,“今日晚些時候應當就能醒了,檀姐姐體質孱弱,如今入冬更要好生保養。”
靈韻連連點頭,注意到五小姐眼下的烏青,她忖度開口“沈大人的事,我該同小姐說麼?”
“還是……再緩緩。”
沈佩恩難掩哀戚之色,眼睫顫了顫,“待她醒來後便告訴她吧。”
蘇檀是她此生見過最堅韌、最果敢的女子,無論結果好壞,她有權知道,也有坦然接受的魄力。
“隻是千萬勸著她,少哭些,彆受涼。”
靈韻點頭“好。”
沈佩恩抬手抹去眼尾淚滴,背起藥箱,“那我先走了,府中靈堂還需再整飭一番。”
她特意尋花農訂了二十八株新鮮紅梅,二哥曾對她說過,做人嘛,生當灑脫不羈,死亦當絢爛多彩。
後日,恰好是他二十八歲的生辰。
他喜歡賞心悅目的東西。
靈韻含著淚送五小姐出門,外頭寒風呼嚎。
說來也奇怪,京中陰沉數日,愣是憋著沒落下一片雪花。
送走五小姐,靈韻往回走,撩開厚厚的門簾子,便聽到內室傳來幾聲咳嗽。
她當即撂下簾子,加快腳步,走進去。
繞過屏風便看到蘇檀躺在榻上,眼睛微微睜開,撫著胸口劇烈咳嗽。
靈韻立刻倒了杯溫水,近前,俯身扶起蘇檀,“小姐,喝點水潤潤嗓。”
溫水入口,蘇檀吞咽下去,連喝幾口,喉嚨裡頭燃起的煙氣總算勉強熄滅。
她擺了擺手,示意不喝了。
靈韻會意,扶著她的肩,小心把人放躺下去,掖了掖被角。
她儘量滿麵笑容看向蘇檀,“小姐,您總算醒了。”
蘇檀扯開淡白的唇瓣,衝她眨了眨眼睛,嗓音略有沙啞“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我睡了多久?”
靈韻乖乖豎起兩根手指。
蘇檀皺了一下眉,看來她當真累到了。
她回過神,張了張口想問鄭太妃是否安好,靈韻便已經搶先開口彙報。
“小姐您放心,太妃娘娘一切都好,如今已然在好生休養,一切都有五小姐照料妥當。”
她頓了頓,“您現下不用操心旁的,隻管養好自己的身子,這可是老侯爺給我下的令。”
聽她這般“義正言辭”,蘇檀乖乖閉嘴,不敢再多操心。
煎熬數日,總算苦儘甘來,能從掖庭中救出鄭太妃,蘇檀心裡寬慰不少。
她抬眸看向窗外,沒有日光,天色淺淡。
忽的想起在掖庭中的那個夢。
也不知是夢還是現實,她看到沈修妄了。
或者說,她想沈修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