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憤怒的聲音剛響起。
被燃燈佛操縱心智的寶葉已將右手彙聚的道光拍出。
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擊。
老人自不會坐以待斃。
他眼睛充血,須發怒張,唇中發出一道如野獸般的咆哮,雙手結印,橫推而出。
砰!!
光焰肆虐。
毀滅般的洪流擴散,這座黃沙席卷的破舊小城在瞬息間就化作烏有。
這片天地都似炸裂,虛空紊亂,十方皆震。
老人的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口鼻噴血。
而他身影尚在半空,就被一個人接住。
“老燕?”
老人眼珠睜大,“你沒死!?”
來人正是燕赤真。
“我若死了,怎會看到你這窩囊沒出息的樣子!”
燕赤真怒氣衝衝。
老人神色複雜,滿臉愧色。
“當局者迷,五欲錯就錯在,太過相信那些敵人的承諾。”
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
伴隨聲音,蘇奕和撐著一把黑傘的河童憑空出現在場中。
“你是……”
老人驚疑。
遠處,寶葉神色平靜道:“自然是易道玄的轉世之身,今世的他,名喚蘇奕。”
老人渾身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這是真的?”
一側的燕赤真點了點頭。
老人明顯很激動。
可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眼神卻暗淡下去,低下頭,苦澀道:“我五欲……對不起易老魔……我……”
燕赤真打斷道:“行了,不就是當年你沒有去幫道玄兄弟複仇嗎?道玄兄弟和我可根本沒有怪責過你!”
蘇奕點頭道:“人生於世,各有各的顧慮,各有各的不得已,你五欲又不曾和敵人暗中勾結來害我,我欣慰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不曾為我複仇?”
老人低著頭,滿臉悔恨和悲慟,“可我——心中難安!”
燕赤真歎了口氣。
“該被懲罰的,是我那些敵人,而不是你。”
蘇奕道,“那些老東西,才是罪魁禍首,若真認真細究,你也是因為遭受我的牽累,而淪落到這等地步。”
說著,他目光已看向遠處的寶葉,“燃燈老兒,你覺得我說的可對?”
寶葉雙手合十,作揖見禮,“是非對錯,各有立場,豈能一概而論?”
“若我燃燈是戲文中的主角,你蘇奕便是十惡不赦的反派。”
“反之,亦然。”
蘇奕想了想,道:“此言大善。”
立場不同,對與錯的看法自然不同。
寶葉微微一笑,道:“佛曰,人生八苦為生、老、病、死、怨不得、怨憎會、愛彆離、五蘊熾盛。”
“就像此刻,五欲心有顧慮,被其門徒的性命牽絆。”
“寶葉被我掌控心智,淪為傀儡。這樣的局麵,何嘗不讓你感到棘手?”
“你殺寶葉,就是殺一個肝膽相照的好友。”
“而我以五欲的門徒性命為棋,同樣能牽製五欲,哪怕你將其救走,他也寢食難安。”
燃燈佛目光看向燕赤真,“至於他,一道神魂罷了,若開戰,非但幫不到你的忙,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
說到這,燃燈佛笑問道:“我且問你,這樣的局麵,你如何破?”
燕赤真、五欲的臉色都陰沉下來,心中沉重。
今日這個殺局最凶險的地方就在於,燃燈佛是以寶葉的道軀和性命為殺手鐧!
而五欲那些門徒的性命,的確是五欲無法不顧忌的把柄。
最終無論成敗,對燃燈佛而言,根本造不成任何損失。
蘇奕卻不為所動,隨口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燃燈佛道:“請賜教。”
“你拿五欲的門徒性命做要挾,我便拿西天靈山上下的性命做要挾。”
蘇奕淡然道,“你覺得如何?”
燃燈佛略一思忖,道:“我雖不忌憚這些,但不得不說,現在若就鬨到這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地步,的確不合適。”
蘇奕道:“依我看不是不合適,而是在黑暗神話來臨前,你不敢付出一切和我徹底開戰罷了。”
燃燈佛並未否認,道:“凡事利弊相生,我所要做的,無非是因勢導利,趨吉避凶罷了。”
頓了頓,他指著自己胸口,“寶葉怎麼辦?”
蘇奕反問道:“你為何不殺寶葉?”
“我本打算讓寶葉殺了五欲,之後看看你會如何對待寶葉。”
“我想知道,在五欲和寶葉兩人之間,你更看重誰,又會否因為五欲的死,而敵視寶葉。”
“當然,即便你最終選擇原諒寶葉,我也會讓寶葉對你動手,讓你要麼殺了寶葉,要麼被寶葉所殺。”
燃燈佛神色平靜道,“那樣的情形,一定很有趣,也必會真正讓你受到打擊。可惜,我沒想到你們會來的這麼快。”
燕赤真倒吸涼氣,這禿驢……簡直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