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挽看著那片杜鵑花海,明明從上次之後,都過去了這麼久了,可它們開得依舊是那麼熱烈。
她看得呆了,也就胡七八糟得想了許多。
是許多明明知道他不喜歡聽,她也不合適開口的許多。
“薄時漠,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杜鵑花嗎?”
她站起身,麵朝薄時漠站著。嘴邊咧著彎彎的笑,深呼吸一口氣,她打算就這麼說了。
站得足夠遠。
她猜薄時漠看不清她眼裡的氤氳。
“因為它的花語是節製欲望。”
“杜鵑花每每花開的時候,它們總是會漫山遍野的團簇在一起,紅的亮眼,但一旦到了凋零期,又隻剩下孤孤單單的落寞。”
“第二年又是,反反複複。”
“是已知結局的反反複複。”
“好像一個人。”
“這熱鬨是她選的。”
“這寂寞也是它自個選的。”
“這盛大的擁簇熱鬨過後,她早就注定的落寞也是它自個選的。”
薄時漠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他眼神裡是空白的。也是了,她喜歡藝術,說話也喜歡拿這些花花草草來做比方,薄時漠應該是聽不懂的。
她換一個話術。
“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在大學裡有一次很出名的發言。我恭賀所有人成為各自領域的月亮,但我自願成為一顆星星。”
“那不是我在美化自己,那是我的真心話。”
“因為我不喜歡追逐,越來越成為人群裡的那顆明珠。因為我知道,我也注定有落寞的那一天。”
“比起不甘落寞得費力往上爬,或者陰謀詭計之後,成為萬人矚目的月亮。”
“比起花枝招展的爭奇鬥豔。”
“我更習慣,也更喜歡做那個默默無聞的,發光發熱去幫助周圍的人。”
她說得很真誠。
可這些話,她也已經在他的麵前說了不止一遍。
而每一遍,她得到的都不會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永遠因為這樣的說辭成為他或者他們眼裡的異類。
薄時漠的臉色嚴峻,甚至在她提到她想成為星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惡臭不堪。
下一刻或許他就會掐緊她的脖子,要她懺悔自己的“無知”。
不過沒所謂。
她說了他不會放她走。
不說也不會放她走。
明明知道為了家人的安危和他說一不二的威脅,她應該忍著配合他。
可她就是做不到。
他隨時可以在這裡恐嚇她,侵犯她。
她卻隻能做踩他的腳,咬他的手臂這種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的事情來發泄自己忍到要瘋了的心情。
這很不公平。
陸相挽和他對望著。
薄時漠的臉色儘管難看,可他並沒有起身,逼迫著靠近她。
他還保持著他們一開始的距離。
但實際上。
他們應該保持的距離要比這遠得多。
陸相挽披散的頭發被風吹亂,她借著整理頭發的動作拂去自己的眼淚。
“在你失憶之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去過高山之後,再來到低穀,原本的該有的落寞就會更加刺骨。”
“薄時漠,在和你結婚之前。”
“我真的隻是一個無名的作曲家。”
“唯一優於彆人的,是我是陸家的女兒。
“但我也僅僅隻是陸家的女兒,我並沒有利用這身份去獲得過什麼,哪怕讚賞和虛偽的祝福。我足夠感恩我擁有的,所以我也不想再想要彆的。”
“我隻是一個很簡單的人。”
“也隻是想過很簡單的生活,有一份我熱愛的職業,有幾個說得上知己話的朋友。”
薄時漠抽著手裡的香煙,臉色並不好看,搭在沙發上的食指輕輕敲著椅背,棉質的質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每一聲絲毫都重重敲打在她的心上,留下脆骨的回響。
可儘管這樣,也沒有打斷陸相挽的話。
陸相挽知道他不會同意,明明像是發泄一樣傾巢倒出,可到了最後又變得好聲好氣。
“是。”
“嫁給你之後,我是北城最高貴的女人,無人不對我趨之若鶩。這是你許諾給我的高貴。”
“你做到了。”
“可也有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逼我害我誣陷我。”
“我曾經苦苦哀求一個你是否愛過我的答案。我此生從來沒有對一個答案這麼執著過。”
“當然,你或許真的愛過我。”
“我很感激。”
“可也因此,我知道了你如果不愛我,我會是怎麼悲慘的結局。”
“你要我在高山之上陪著你,你執拗的要親手把我送到高處。”
“但薄時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