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打雷又下雨,淩夏潯睡得並不怎麼踏實,他夜間反反複複醒,就算睡著也是夢魘拉著他反複做噩夢。
天明聽見敲門聲響起,他分明意識已經清明但又是睜不開眼皮,渾身也似乎都被緊緊束縛住。
他掙紮到發抖才打碎了在黑暗的夢裡壓著他的大山和死死捆綁他的鐵絲。
他終於可以睜開眼皮從噩耗裡醒過來。
門外的敲門聲還沒停。
他起身披了衣服去開門。
門外是荼四十三在敲門。
“老大,淩軼帶著記者在門外鬨事。她一邊明裡暗裡的每句言辭都在指向您侵占大小姐的遺產,一邊尋著機會要帶著她的荼試圖闖進來。我們是否需要暴力直接驅趕出去?”
淩夏潯站在房門口聽她說完,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食指和大拇指揉捏自己兩處腦門。他剛才起身得太快,腦子裡的供血還沒反應過來,他現在腿軟頭暈,眼前黑一陣亮一陣的。
他往下壓和緩和惡心的嘔吐欲,站直身體遠眺大門的方向,確實是能看見一個穿紅色大衣挽著發髻的女人正背對著他站在大鐵門門口,手上對門裡指指點點,時不時還轉過來嘴裡一開一合。她身前還跟著幾個扛著攝像機的男人。
最近淩氏成功收購邱氏,他的身價和淩氏市值不斷攀升的消息沸沸揚揚,淩夏潯猜她是聞腥找來的。
“放她進來。”
他聲音顯然不耐,眼角也勾著延漫著的紅。他扶著門和牆轉身走進去。腿腳不利索地拖著走,乍看似乎是腿麻痹,實則是他兩腿發軟又強行移動,不得不走得顫抖。
“是。”
淩夏潯原話是她,不是她們。所以荼四十三隻放淩軼一人進了蘇林彆墅。其餘記者都被驅散離開。
淩軼在客廳等了幾個小時,早就已經沒有能坐立的耐心,她現在進出不得,每走一步都有荼伸手攔著,幾個小時她已經快要被她們包圍在寸步之間。
她沒有耐心白等,就隻能在客廳不得體的哭嚎以此逼迫淩夏潯儘快露麵。
淩夏潯聽是自然聽見了。但他樂享其中,他巴不得她多嚎一會。
待她鬨騰累了,再沒有動靜,淩夏潯才著裝整齊一步步慢悠悠地踩著台階下樓來。他一手插褲兜,一邊用小拇指掏掏自己的耳朵。
“有事嗎?”
他冷嘲。
淩軼順著聲音方向轉身,淩夏潯終於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氣咧咧得走上去又被荼雙雙伸手攔住,在原地急刹步。
她怒斥淩夏潯。
“司如的葬禮,你下令把我們幽禁在老宅不讓參加也就算了,你現在和淩家沒有半分關係,她名下的股份你憑什麼私吞?”
“按照遺產繼承,我們才有權利繼承。”
淩夏潯悠閒得翹起二郎腿坐在主位上,他慢慢往後靠在椅背上,胳膊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上的食指撐著太陽穴腦門,歪頭看著底下站著的淩軼。
他不急著回答。
他還在看台階下的小醜的表演。
淩夏潯的嘴角似笑非笑被不明顯地拽起一角,他眼皮微闔睥睨淩軼,一雙黑眸子裡有看不清的陰影在爬和蠕動。
“她已經從淩氏族譜剝離出來,在法律上你們並沒有權利繼承她的遺產。”
他的聲音安靜,沒有過分起伏,細細聽著咬字吐氣像是擊打鼓麵之後的餘震,繞著嘲笑的鼻音。
“淩氏集團一直以來都是淩家人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你算什麼東西?”
淩軼氣漲紅了臉。
她指著淩夏潯的手指可笑得在哆嗦,眉眼皺壓成小丘在白皙的臉龐微微凸起。
“如果,我非要坐呢?”
“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淩夏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沒順序得輕輕在敲打。他略微抬起下巴,身體後靠在椅背上,慢慢又惡劣玩味地咧起一側嘴角。
這椅子從前是獨屬於淩司如,現在是他在坐在她的位置上。
他嗬笑。
淩軼知道他拍椅子的動作是在和她炫耀示威。她一時氣結,想反駁又偏偏一時著急,腦子裡無話可說。
“淩夏潯,你彆太過分。”
淩夏潯睜大無辜的眼睛。
他明明還什麼都沒做,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呢。這就算過分了嗎?
“現在的遊城,有多少的外婿殺了自己的老丈人,坐上他們這種平民本來一輩子都坐不上的高位,他們把自己的發妻趕出家門,甚者把老丈人一家趕儘殺絕,所以比起來,我也就還好吧?”
他笑得太燦爛,咧著太純真的嘴角。可細看他眼裡是層層黑色分明的台階似的布丁,一點點試著在彈壓跳動,活躍掙紮著要從他眼裡衝出來。
那是他藏在亢奮裡的黑暗。那也是地獄裡扣著鎖鏈的惡魔在因為蘇醒狂歡。他們都在揮舞著自己健壯的胳膊,向著外麵的亮堂躍躍欲試揮舞手裡腥臭的刀。
淩軼還不懂。
淩軼以為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