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雨幕,鋪天席地,寶慈殿安靜得隻能聽到大雨的嘩嘩聲。
“啟稟太皇太後,欽天監監正跪在殿外等候您的召見。”
“不見,讓他回去。”高滔滔問,“太廟那還是沒有消息嗎?”
女官:“沒有。”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高滔滔捏了捏鼻梁,女官立刻上前給她按揉起頭來。
“太皇太後不擔心官家?”女官問道。
“這孩子八成是跑出去玩去了,”高滔滔閉著眼睛低聲說,“他帶著長貴,便還是打算回來的。”
她歎了口氣:“我反而擔心李昱白。”
“李昱白乃是少年老成之人,斷不會容許官家離宮出走,想必煦兒是趁他去大相國寺時跑的,可現在李昱白也不見了。”
“滿朝文武都知道,李昱白是治水有功升上來的,不然外姓王的子侄,除了閒散之位,哪敢肖想三司實權。”
“可如今江南水患,李昱白卻不見了。”
“哎,時機也太巧了。”
高滔滔輕歎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此刻的她終於顯了疲態。
女官將細致地將她的頭側起,輕巧的按著一側太陽穴:“您不問問潤王麼?會不會是他的安排?”
“若是我這個兒子安排的,”高滔滔輕描淡寫地說,“那倒真叫我刮目相看。”
“看來,他是想借洪汛坐實天子無德的傳聞。”高滔滔說,“曆練多年,心腸練出來了,敢用天下人做棋子了。”
先有天狗食日,本就是天生不祥之異象,欽天監已經說是天子無德,需下罪己詔。
後有太廟遺詔,直指官家得位不正。
接著有天降災禍,比如江南水患,若是水患以無法阻止之勢危害百姓,越是鬨得大,天家便越不好收場。
這個天家,指的是官家,也是她這個垂簾聽政的太皇太後。
官家是得位不正,她這個太皇太後是牝雞司晨。
這一手,可以說是一箭雙雕。
“太皇太後在此時此刻,指了孟叔康的女兒入宮,為的便是告訴天下人,水利民生同樣也是一國之重,在其位,謀其政,做得好了,便是四品外事都監也能成為國丈。”女官擔憂道,“隻怕官家……”
“小孩子才把兒女情愛看得比天還重,”高滔滔說,“一個官小位輕但實乾可靠的小家碧玉,比一個權重富貴的世家女兒更適合他。”
“太皇太後您鋪的路,隻怕官家以為……”女官為難的說,“宮裡有內侍在傳,太皇太後您是故意要指個命硬克夫的女子給官家。”
高滔滔哈哈大笑起來:“天底下若是說命硬,誰硬得過我,孟家娘子才死一個剛定親的未婚夫而已。”
她高滔滔,可是實實在在死了一個夫君又死了幾個兒女的。
女官自然不敢接這個話頭,隻好說起李昱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