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_我在人間收文物_思兔閱讀 

第一百零一章(1 / 2)

“後生可畏啊。”

範宇當然不敢說話,他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立在一旁,隻能在心裡默默感歎著——“這小何姒,平時安安分分話不多,誰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鏡廊裡點她那一下,推她那一把?”

“這火藥味,一會秦叔辯輸了,該不會遷怒於我吧。”

風雨欲來,範宇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立於風暴中心,如坐針氈,等了許久見老朝奉隻當沒聽見何姒的話,不反駁也不回應,他乾脆往門外溜去。

“你去哪?”老朝奉終於開口了。

“去買安眠藥。”範宇隨手指了指不知何處的藥店,證明自己的良苦用心。

“等等再去……”

第一次,老朝奉的話被何姒強硬地打斷:“現在就去。”

“秦叔,我聽誰的。”範宇一隻腳跨在門檻外,一隻腳立在門檻內,進退兩難。心中又是委屈又是興奮,心想這兩位大佬博弈,為何要把我夾在中間,搞得我裡外不是人——以及天哪,這兩位大佬終於要搏一搏啦!

“滾。”老朝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得嘞。”範宇得令,歡天喜地地逃走了。

“大局為重,不知是什麼事牽絆著何小姐,連正事都不顧了。”

何姒早就料到老朝奉要拿這點責任與大義拿捏她,她卻偏不接招,什麼大局為重,她遊離在人群邊緣這麼多年,從來隻以自己的感覺優先,立馬接道:“休想道德綁架我,我不要和這個紙人聊,你自己出來。”

老朝奉愣了一愣,言語間的冷硬有些維持不住了:“你連我的幻象都看破了?”

“沒看破,我從沒在你身上看出一麵鏡子過。”

老朝奉被咽了一下,又說道:“我本以為沒人能看破我的侍神。”

“又老又古板,也不知道是什麼惡趣味。”何姒剛開始對著範宇說那句話時其實也是壯著膽子說的,可憤怒卻隨著對話漫上來,逐漸超過了害怕。想到這個上一刻還在導師麵前對自己言辭曖昧的人因為老烏龜一句莫名其妙的詩句就突然變了臉,不解釋不爭辯不反駁,完完全全的渣男作風,何姒心中點點火光已成燎原之勢。

秦鑒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何姒反擊的樣子了,兩人第一次在鏡域相見,他逼迫她要小猴子時,何姒也曾有過一次與眾不同地對抗,令他心神激蕩。但那次與這次又截然不同,這一次她不僅僅是發怒,怒氣中還帶著自己尚未發覺的撒嬌意味,秦鑒有些招架不住。

“乾嘛,還想逃避嗎?”何姒又逼近一步。

“沒有,”秦鑒無可奈何地露出真身,眨了眨小郎君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氣鼓鼓的何姒說,“我本想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同你說其餘的事。”

“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何姒再一次駁回了秦鑒的話,“那句詩是什麼意思?”

“要在這聊嗎?”

“就在這聊!”

何姒態度堅定,咬牙切齒,可秦鑒剛剛是被自己的心神困擾,一時走不出來,才因為何姒突然變換的性情懵住了,如今已然回過神來,何姒的色厲內荏就沒有用了。

“哎。”秦鑒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窗外,年輕俊朗的臉上免不得出現老氣橫秋的表情,“團扇經秋似敗荷,丹青彷佛舊鬆蘿。”

“什……什麼意思?”

“人情淡薄,世態炎涼,”秦鑒搖了搖頭歎息道,“阿姒第一次求我幫忙的時候客客氣氣可可愛愛,現在厲害了,能獨當一麵了,就開始凶我了。”

明知他是裝的,何姒還是禁不住內疚了一下。又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是在那間丹霞地貌的酒店裡被小猴子抓了下腳踝,當時自己帶著腳踝上的黑手印去找老朝奉,確實是戰戰兢兢客客氣氣,但這個可可愛愛是怎麼看出來的?

何姒反省完,又看向秦鑒,他還是一副滿腔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濕漉漉的小狗眼睛看著自己,和之前的古板嚴肅、漫不經心或者含笑盈盈都不同,讓人不得不心軟。

“那你要在哪裡才可以說。”何姒避開了盯著她的眼神。

“去鏡軒吧。”

“不怕耽誤正事了?”

“走鏡廊,用不了多久。”

何姒本也是憑著一腔怒火,如今秦鑒願意說了,她的怒氣便沒了來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氣勢不可避免的落下來。

秦鑒又打開了鏡廊,跨過那麵竹鏡,再出來時,兩人已經到了秦鑒的臥室裡。秦鑒照例走到門口方桌前的竹椅上坐下,伸手一指另一張竹椅,示意何姒也坐,然後便燒開山泉準備泡茶。

泉水很快就在壺中冒起氣泡,何姒看著他將茶葉從陶罐裡取出,不慌不忙地碾碎,悠閒自在地灑落,專心致誌地撩起浮沫,又從容不迫地將浮沫重新倒入沸騰的茶水中,嫋嫋茶香縈繞鼻端,何姒自己的心緒也靜了下來。

初見時,他似乎就是這樣泡茶的。而上次她在夢中驚醒,來到他房間,他也是這樣請她喝茶的。似乎對秦鑒來說,這天地間無論什麼事,都沒有一杯茶水重要。

真真是老年人做派,何姒吐槽著,可偏偏這老舊的做派放在秦鑒身上毫不違和,反而將他清冷的書卷氣激發出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何姒接過了秦鑒遞過來的茶,本想等秦鑒自覺坦白從寬,最終還是棋差一招,沉不住氣了,率先開口:“已經到鏡軒了,可以說了吧?”

秦鑒托著茶杯,輕輕吹了吹,垂目等杯中波瀾在修長的指尖歸於寂靜。

“吹開紅紫還吹落,一種東風兩樣心,你可知是什麼意思?”

何姒也學著秦鑒的模樣朝茶杯吹了口氣,理所當然地回道:“不知道。”

“嗬,”秦鑒忍不住看了何姒一眼,唇邊帶上了無可奈何的笑意,“東風把花吹開又把花吹落,看著是同一種東風,心思作用卻不相同。”

“你覺得那神龜是說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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