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夠了,夠做一缸了。”
何姒訥訥地將長衫接過,捧在胸前,下意識嗅了嗅混合著檀香的花香,心漏跳了一拍。再抬頭,漫山遍野的桃花都沒了蹤跡,枝葉枯敗,萬物凋零,隻有她紅撲撲的一張臉,人比桃花豔。
“少了外套還怪冷的,走吧。”秦鑒嘴上說著,身體卻全無怕冷的樣子,依舊昂首挺胸,順勢上前一步攬過何姒的腰,右手掌心銀光閃過,兩人再次進入鏡廊。
這段路何姒已是駕輕就熟,她略一側身,遊魚般從秦鑒身邊掙出,朝著熟悉的竹框鏡麵走去。
就在何姒抬起的腳離秦鑒的茶室還有一毫米時,突然聽到身後的人問道:“去哪呢?”
“去鏡軒啊。”何姒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去鏡軒做什麼?
“不去做酒了?”秦鑒慢悠悠地問著,也朝鏡軒走去,“也好,再吃兩塊茶點墊墊肚子。”
“啊……等等。”何姒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美色迷暈了頭,重新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們私闖倉庫取走栻盤,轉道鏡軒采摘桃花,在鏡廊裡奔走忙碌了一上午,是因為她心血來潮,想為秦鑒釀一壺桃花釀。
“怎麼了?”秦鑒站在門口看著愣愣的何姒,好整以暇,明知故問。
“我剛剛想酒曲不會這麼快好,還可以去鏡軒坐坐,讓你填飽肚子,不過你既然這麼著急,我們先回去也無妨,剛好把糯米蒸上,若是肚子餓了,就將就吃兩口桃花蒸糯米吧。”
何姒尋了個借口,一把撈回蒙頭往前飛的小九,轉身往外婆家走去,可才走了兩步,背後又傳來了聲音。
“阿姒自己認得回去的路嗎?”
“怎麼了?”何姒回頭警惕地看著秦鑒,總覺得他話裡藏著玄機,“你有事要忙?”
“倒沒什麼大事,隻是……”秦鑒說著揚了揚手中之物,“雖說鄧主任一時也發現不了,不過這栻盤還是儘快還回去的好,當然,如果阿姒要與我同行……”
“我認得路。”何姒快刀斬亂麻地打斷了秦鑒打趣的話,她和秦鑒雖然互表了心意,但都不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侶,這點空間感還是得維係的。她說完,立刻朝著原定的方向走了出去。秦鑒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等何姒的背影消失的時候,秦鑒眼中的笑意也消散無蹤了。
“有貴客尋我?”
沒有回答,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一直傳到無儘走廊的最深處,隻剩下一個“有”字還依稀聽得到,倒像是對他自己剛剛那個問題的回答——隻是那聲音明明是他自己問題的回響——自問自答。
秦鑒依舊沒有動,如一棵修竹立於長廊之中,身軀挺直,四肢鬆弛,他一邊觀察著鏡廊,一邊留心著何姒的行動——她正將桃花從長衫中取出,一如往常的恬靜溫和,安然無恙,秦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何不現身?”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回響依舊在繼續,在他身邊留下一連串“何”聲,倒像是有人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