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兒剛剛用罷飯,正消食兒消遣著呢。”
永璜點點頭,讓這宮女帶著自己進去問安;走過延禧宮的院落,卻是處處雜草叢生。
本來應該灑掃的宮女不知去哪裡了,隻有一個三寶在院子裡掃地;看背影,似乎消瘦佝僂了很多,幾月不見,竟是變成了這樣。
三寶聽見聲音,像是個老頭一樣,慢慢轉身,看見是永璜,立刻眼前一亮,趕緊過來請安。
“奴才見過王爺,王爺萬安。”
永璜擺手讓人起來,三寶起身後,卻立刻焦急說了一句,請您快去看看嫻主兒,嫻主兒禁足的日子很不好過雲雲。
這話聽得永璜一陣皺眉,有一種被上趕著吸血的既視感。
他身旁的小太監看見主子這副表情,立刻不輕不重斥了一句放肆;三寶卻不明所以,但也隻能跪下,愣愣看著永璜皺起的眉毛。
不應該啊,嫻主兒養過大阿哥,怎麼說大阿哥也該著急一下。
“本王奉命,前來告知嫻娘娘一樁要緊事兒,帶我去見嫻娘娘。”
看著三寶茫然卻也理直氣壯的神色,永璜也沒了和他說話的想法,便由剛才叫枝華的宮女領著,進了內殿。
一進去,永璜就聞到一股子檀香味兒,但又不是太正宗,夾雜著雜香的味道。
像是嘴上說著純心禮佛的人,心裡滿都是醃臢汙穢的欲望。
永璜扭頭看過去,原先延禧宮裡讀書的小書房,額外加了一座佛堂,如懿正跪在佛堂前,口中念念有詞。
而一旁的桌子上,似乎還放著經幡,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做的。
永璜站著看了一會兒,旁邊的宮女也沒打算通報;永璜注意到,如懿身上的衣服甚至有些褶皺,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老舊的破敗感。
不像嬪妃,像是太妃。
桌上的茶水早就已經涼透了,直到永璜進來,才有人立刻換上兩杯新茶;給永璜的杯子畫著花紋,而如懿的杯子卻是乾乾淨淨的白瓷。
永璜心下了然,估計又是內務府的秦立在作妖;不過他並不想管;當初的自己受如懿連累,跟著一起被罰禁足在延禧宮。
什麼東西都缺,什麼都吃不飽,想著嫻妃看在孩子的份兒上,總要去爭一爭,出頭出氣。
結果沒有,自己隻能跟在嫻妃身邊苦苦地挨日子,還要受她滿口人淡如菊的調教。
想到這兒,永璜隻維持著基本的禮數,稍稍躬身,問了一句嫻娘娘安。
如懿聽到來人的聲音,終於停止了禮佛,她從暗無天日的小角落裡抬頭,看向背光站著的永璜,自下而上,猶如今時不同往日。
“永璜來啦,來讓母親看看。”
永璜嘴角抽了抽,時至今日,嫻娘娘還是不知道什麼叫今時不同往日,似乎永遠活在她的自以為是裡。
“嫻娘娘,還是坐著說話吧。”
永璜沒搭腔,讓人把如懿扶起來,她坐在主位,自己還是坐在小輩的位置上,端正筆直的坐著,目光輕輕略過如懿有皺紋的衣服上。
如懿想寒暄幾句,永璜卻像是害怕聽見她咕湧幾句舊人舊事,更怕她來一句牆頭馬上,因此立刻搶白
“嫻娘娘近來可好?兒臣想著有一樁要緊事,不能不來知會您一聲,所以……”
如懿淡淡微笑著聽著,注視著永璜;永璜躲開了她的目光,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爾布大人過身了,不知您是否知道這事兒。”
宮裡的人都知道,那爾布是嫻貴人的父親,這算是白事,多少有些令人意外和同情。
因此眾人的目光都定在如懿的身上,而如懿先是慢慢瞪大了眼睛,好像在醞釀什麼情緒一樣。
緊接著,她從主位上站起來,走到宮門口,又躊躇著走回來,然後又走到門口,靠在門框上左右晃動。
永璜看著有些難以置信,狗熊蹭樹一樣,這是在乾什麼。
他以為嫻妃是受打擊太大了,因此又補了一句
“嫻娘娘,那爾布大人已經過身兩日了,烏拉那拉府裡,喪事還沒辦起來……”
永璜說到這兒已經不好再往下說了,想要給嫻貴人留點麵子;然而如懿狗熊蹭樹了半天,沒有一點眼淚。
緊接著,她立刻走過來,熱切地看著永璜。
“永璜,好孩子,你替母親走一趟,去烏拉那拉氏府裡看看我父親的白事,再看看我母親。”
如懿抿了抿唇,似乎覺得不太夠,又趕緊補充一句,想要加緊時態的重要性
“就算是你看在外祖家的份兒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