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胡南這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那邊司星辰終於酒醒了,驚覺自己昨天血氣上頭時做了什麼,一大早地就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在角落裡發抖。
“我我們會不會要去坐牢啊,我昨天真的殺了人?我殺了多少個?四個?不對不對,還是,十個不不,沒那麼多”
六大商的幾人三三兩兩坐在他旁邊,但隻看到了司星辰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失去了往日的閃亮,恐懼伴隨著嗚咽聲陣陣傳出。
胡南想要上前安慰,卻被司北溟攔下來。
“你自己都沒跨過這個障礙吧,一邊待著去。”
確實如司北溟說的那樣,哪怕趙雲跟他說了那些話,他也總感覺差些什麼。
司北溟也沒有立刻上去一頓安慰“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是你的錯”之類的話,而是就站在一旁,讓司星辰嗷,隻需要防著他嗷暈過去就行,畢竟酒剛醒,腦袋還不清楚。
好一會兒,司星辰的聲音才平穩下來,不再胡言亂語,司北溟這時候才輕輕地將兩隻手撐在弟弟的兩邊,將他護著,給足了安全感才輕聲開口。
“司星辰,你給我睜開眼看著我!”
司星辰嚇得一個激靈,被子一抖就露出了半個腦袋。
“‘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既然大家都選擇了走上戰場,為了自己的信仰戰鬥,那麼生或死,便都是自己的選擇,包括進入六大商。”
“但我不是兵啊!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六大商人,但六大商人也早已有了守一方而身死的覺悟!更何況你現在是服務於漢室末裔的六大商人!既在蜀營,便做了蜀營的兵,哪怕你不承認,但在朝你射箭、砍下手中刀的人眼裡,你就是蜀兵,是他們的敵人!他們要殺你,你難道不反抗嗎?”
司北溟不給司星辰回答的機會,接著說道“在一方地,行一方事,你也是有了這個覺悟才會拿起弓弩的不是嗎?”
司星辰被司北溟唬住了,愣愣地看著他,而後終於憋出一句話來。
“哥,那些人的鬼魂晚上會不會來找我啊?”
聽著對話,一直緊繃著臉的幾位“噗”地笑出聲來。
“這個嘛。”
司北溟站直身體,讓陽光打在弟弟的身上,拍拍手,“如果他們敢來,我司北溟就讓他們再死一次!”
胡南看到這裡,輕笑地歎出一口氣,轉身走出門,聽了司北溟的話,他想去軍隊的醫療組織庵廬看看。
天氣逐漸熱了,門上掛著竹簾子,胡南掀起來低著頭走出去,沒注意,和正要進屋的人頭對頭地撞得那叫個痛徹心扉。
胡南捂著腦袋,勉強看清來人。
“嘶嗯?先生!”
諸葛亮更是疼到蹲在地上,一隻手抱著頭,另一隻手抱著一大把的寒影草。
“對不起對不起。”
胡南道著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想要去扶他,諸葛亮擺擺手。
“彆動,有點暈,你就讓我這樣蹲會。”
“實在抱歉,心裡想著事情,沒有看前麵。”
“其實我也沒有,不然不會撞得這麼實在。”
“這種默契還是少有比較好。”胡南望向他懷中的藥草,“你抱著這麼多寒影難道是要我帶去庵廬給傷者用的嗎?”
諸葛亮聞言抬起頭,又笑了,“正是,第一次與你相認時就是靠著這藥草,你當時就說這種藥草有活血生膚的功效,亮在自家的田裡選了些好的合到一起種,優中選優,這些新收獲的一定比尋常的藥草功效強得多!誒?你也拿著裹布,莫非你正好要?”
“嗯,正想去庵廬幫忙,就和先生撞了。”
“哈哈哈,看來這樣的默契還是越多越好。”
諸葛亮“噌”地一下站起來,把懷中的藥草塞了胡南滿懷,比了個司星辰常用的“耶”的手勢,“那麼這些就麻煩你了,主公叫我過去,你,呃,星辰說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對,加油!”
“好!加油!”
胡南帶著一堆醫用剛需到了庵廬,還沒進門,藥生塵興奮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入了耳。
“都放心!我可是藥生塵!你們的傷我都能治好!誒誒,那個腿斷了的,彆動,再動斷了我可不負責啊!還有那個肚子穿了個洞的,你要乾嘛!喝水?你叫我啊!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你不使喚多虧得慌啊?哎喲各位受了輕傷的,彆再動了,擱這做什麼運動呢,咋跟我家那個姓胡的少爺一樣能折騰啊!哎喲!少爺!您啥時候來了?”
藥生塵不經意一轉身,就看到了自己說的閒話裡的人,活跟見了鬼一樣,臉唰一下地白了。
“沒事,你繼續說,我不會影響你的評價,無論是物理上還是精神上。”
胡南微笑。
“哎喲,看你說哪兒的話嘛,唷,你還帶了這麼多寒影來?這可確實幫大忙了!一家人不言謝,我就不客氣啦!”
藥生塵快速但小心地接過所有的藥草,轉身就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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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南大致地看了看四周,這裡的場景並不比戰場美觀多少,有很多人無法挪動,汙穢和血液糊得到處都是,軍醫的數量明顯不夠,藥生塵一身白衣已然被沾染了大半部分,但本人並不在意,隻是在一片臟亂中奔走,企圖拉回更多的生命。
胡南卷起衣袖,挑了幾個傷得輕的人幫忙做些包紮工作。
藥生塵有空時就來指點他兩句,教他些簡單的處理手段。
到了晌午,胡南深色的衣服更是又深幾個度,汗水、新的舊的血液、汙穢,都沾了滿身。
藥生塵走到胡南身邊。
“去休息吧,都轉了一上午了。”
“我才來多久,你們自開打就沒個消停吧,人手又不夠,等會兒再說吧。”
“嘿嘿,‘等會兒再說’,這裡的每個醫生都是這樣說的呢,小子,你有當醫生的潛質,來不來?”
“能幫到人的話,確實該學。”
“唔,跟我家老板一樣,是個善良的家夥呢。”
“司北溟嗎?那家夥言語上刻薄了點,但他昨天確實救了我的命,啊,我還沒道謝。”
“善這種東西,重跡不重心口,日後還長呢,我會看著你的,我同姓的本家。”
“好啊。”
胡南輕笑,又和藥生塵合力綁好了一個人斷掉的腿。
好在博望坡一戰,規模不是太大,又得益於諸葛亮的謀劃,重傷者不算太多,到了太陽西沉,傷者就處理得差不多了。
藥生塵勾搭著胡南,招呼他出去,這時背後傳來喊聲。
“藥生塵大人、胡大人,請等等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