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上看去,隻見平台上坐著張天錫,身旁是那個久未露麵,柳嬌花媚的焦夫人。
他們倆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就像張大誠真是他們兒子似的,但對張大誠和陳望一起到來卻有些詫異。
張天錫把手裡的湯勺放在案幾上的碧玉碗裡,咽下了參湯,胖臉上的肉哆嗦了一下,不悅地道“大誠,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張大誠來到階梯前,向上躬身一揖道“義父,我堂叔劉忠被陳望手下打死,請義父為孩兒主持公道。”
“哦?”張天錫看向後麵走來的陳望,客氣地道“廣陵公,果有此事嗎?這是為何啊?”
陳望站在張大誠身邊,向上略一拱手道“西平公,劉忠率二十幾名家丁到喬記商鋪哄搶藥材,現場排隊領藥材的姑臧民眾多達數千,如果開了這個頭,恐民眾們紛紛效仿,造成混亂,所以陳某隨從與其發生了爭執,失手殺死劉忠,還望明鑒。”
說罷,陳望瞟了與張天錫一起坐在胡床上的焦夫人。
兩人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陳望不禁暗暗感歎,這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他本意是想看看焦夫人的臉色,觀察其恢複的情形,但焦夫人光潔如玉的瓜子臉色迅速漲紅,比紅蘋果還紅。
她潔白的貝齒咬著朱唇,紅著臉小聲向張天錫低語了一句,然後起身,狠狠白了陳望一眼,轉身走了。
張天錫勃然作色,對張大誠斥道“你聽聽,你聽聽,劉忠都乾的什麼事兒?這你有臉麵來找我討個公道?”
陳望接著又添油加醋地道“陳某趕到喬記商鋪時,已經聚集了圍觀民眾多達上萬,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更增加了傳染的風險,恐陳某和伊吾侯、辛大人半個月來的心血要白費了,這樣,西平公,請您另請高明吧,我還從未做過這種官職,實難勝任。”
“哎!廣陵公,切莫動怒啊,此等惡奴該死,死有餘辜!”張天錫白皙的胖臉上氣得微微泛紅,他手指著張大誠繼續怒斥道“你也有管教家人不嚴之罪,罰你薪俸三個月,還有你那二十幾名家丁均到‘疫臨’杖責四十!”
“義父,劉忠有罪,但罪不至死啊,孩兒從小就由他侍候,這麼多年勞苦功高——”
張大誠還沒說完,就被張天錫打斷了,繼續吼道“你住口,姑臧疫情高於一切,民眾性命高於一切,就這麼定了,如再多言,莫怪我重責!”
張大誠隻得住了口,但身子一起一伏,餘怒難消。
張天錫看向陳望,強壓怒氣,溫言道“半月來在廣陵公指揮下,姑臧疫情減緩,我聞百姓有些已漸漸康複,還望您再辛苦一段時期,我代姑臧百姓感謝您的救治之恩,沒齒難忘。”
陳望心裡漸漸平靜下來,聽張天錫言辭懇切,也是感動不已,忙拱手道“西平公言重了,如此,在下定當竭儘全力,與姑臧軍民合舟共濟,戰勝疫情。”
張天錫甚為感動,他站起身來,走下階梯,拱手還禮道“辛苦廣陵公了,日後定當重謝。”
“陳某告辭,回去繼續撫慰民眾,維持秩序,發放藥材。”
“請,請,廣陵公,拜托了。”
陳望轉身帶著周全離開了金華殿。
待他走後,張天錫狠狠地瞪了張大誠一眼,一邊回到胡床上坐下,繼續斥責道“你竟然還縱容家奴強搶豪奪,平日裡也就罷了,現在是什麼時刻,怎麼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義父,孩兒家中上下數十人都得了這個肺疾,命劉忠帶人去取藥,”說著,張大誠跟著上了階梯,來到張天錫的背後,一邊給他捶打著肩膀一邊解釋道“可能看現場人太多,就直接進去取了,嘿嘿,義父息怒。”
張天錫閉著眼睛,斜倚在靠背上,懶懶地道“現在我們是在用著人家廣陵公嘛,你好歹得給人家點兒麵子嘛。”
“是,是,義父,孩兒謹記了,”張大誠一邊捶打一邊又道“孩兒前些日子就聽傳聞說這個陳望在姑臧百姓中聲望頗高,還有人把他比作神仙下凡來拯救涼州的,今日一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