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望回到居仁巷的府中時,已是華燈初上。
剛走上中堂,兩個女兒就迎麵撲了上來,陳望蹲下身子,一手抱起一個笑嗬嗬地走到了正中座榻上。
賀蔚趕忙命丫鬟們布置飯菜,這幾年她儼然成為了刺史府的管家,其乾事利索,井然有序,也深得三位夫人的嘉許。
不多時,熱氣騰騰地銅鍋由丫鬟們端到了每個人的案幾上。
一盤盤泛著血水的羊肉片、蘑菇、葵菜、冬瓜、竹筍等擺放整齊。
涮羊肉可是塞外遊牧民族常吃的一道美食,尤其是冬季。
芝麻搗碎,拌上豆豉、醋、鹽、花椒加上綠油油的鮮嫩韭菜葉料汁也端了上來。
一時間,中堂上香氣四溢,木炭燒得銅鍋咕嚕嚕作響。
陳望上首坐著謝道韞和嫡子陳何,她倆旁邊坐著拓跋珪。
下首是王法慧,她旁邊坐著呼延珊和庶長子陳嘯。
陳望看著還站在中堂上,指點著丫鬟們布菜的賀蔚招呼道“拓跋夫人,快快請坐,不必親自做這些事嘛。”
“嗬嗬,廣陵公我這就來,我怕她們擺錯了,竹筍、蘑菇要先入鍋,可以擺放的遠一些,羊肉、葵菜一煮即可撈出,所以放在銅鍋邊上好一些。”賀蔚脆聲笑著道。
王法慧在旁揶揄道“你們倆還真是相敬如賓啊,一個拓跋夫人一個廣陵公的,我都要嫉妒了啊。”
眾女一起哄堂大笑起來。
王法慧向兩個女兒招手道“昉兒、吟兒,快來母親這裡坐,看你們父親還能騰出手來吃飯嗎?”
賀蔚走到陳望身後,殷勤地幫陳望摘下肩上的裘皮大氅,笑著道“王夫人不必提醒廣陵公,我就想看他抱著倆女兒怎麼吃呢。”
“哎!拓跋夫人此言差矣,我還就不信了,”陳望笑著轉頭看向賀蔚,“騰不出手就不能吃了嗎?”
眾人一起望向陳望,都露出了疑惑地神情。
隻見陳望在兩個女兒耳邊各嘀咕了兩句,陳昉和陳吟一起伸出了潔白的小胖手,一個抓了一片羊肉,一個抓了一片蓮藕,一起塞入了陳望的嘴中。
“哈哈哈哈哈……”
看著猝不及防的陳望,嘴裡塞著血淋淋的羊肉和蓮藕片,大家笑地前仰後合。
陳望趕忙把兩個女兒放下,抓起案幾上的布巾吐了起來。
陳昉和陳吟蹣跚著跑向了王法慧,趴在她身後,瞪著大眼睛看向陳望。
“你們倆,你們倆,咳咳咳……我不是說要放鍋裡嘛,誰讓你們放我嘴裡的……咳咳咳……”
看著陳望的狼狽相,大家又笑成了一團。
陳望吐乾淨又擦拭了嘴巴,手指著兩個女兒歎息道“唉,還是兒子好,你們畢竟是彆人家的,枉為父最疼愛你們倆,竟然給為父生肉吃。”
“呸,”王法慧啐道“你的兒子們將來是做大事的人,也有自己的家室子嗣,誰顧得上你?指不定照顧你的還是你倆女兒呢。”
陳何在旁不疾不徐地道“母親差矣,我聞聖人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終也……’”
(魏晉時期兒女稱呼正室都為母親,側室稱作姨或者姨母。)
陳望喝了口茶水,邊笑著接道“夫孝,始於事親,忠於事君,終於立身。”
“對對對,夫孝,始於事親,忠於事君,終於立身。”陳何趕忙隨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