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歸籍後,大部分還是留在京畿服役。”
“厚此薄彼,不給他們發錢怕是不太好。”
扶蘇懊惱地拍了下腦袋。
他還是漏了許多細節。
陳慶寬慰道“殿下,每天兩個錢,總共其實沒多少。”
“但這兩個錢對役夫來說可謂意義重大。”
“有了這兩個錢,他們平日積攢起來,就能給自己換身保暖的衣衫,買點針頭線腦。”
“若是嘴饞了,還能湊錢買點下水打打牙祭。”
“日子雖然過得貧苦一些,但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像個人,生活有點盼頭。”
扶蘇讚同地點點頭。
有些事情隻有親自經手過,才能明白其中的緣由。
內務府掌管的刑徒、奴工有幾十萬,卻鮮少有變亂發生。
每天發的兩個錢在其中居功甚偉。
“野人中的老弱婦孺,殿下想好怎麼安置了沒有?”
陳慶細心地問。
扶蘇輕輕搖晃腦袋“讓他們在皇莊之中墾荒耕田、種桑養蠶吧,以勞力換一口飯吃。”
“或者內務府有什麼輕省的活計,也可以挑選健婦幼童為之。”
陳慶笑著說“先前雷火司初設,陛下命你我在鹹陽郊外劃地。”
“當時微臣就納悶,河岸有那麼一大塊臨近水源的沃土,怎麼會無人耕種?”
“後來野人時常下山滋擾,方才明白它被棄置的原因。”
“若是寬赦野人的國策得以執行,各郡縣得以重新利用的土地不在少數。”
“實在不堪任用者,乾脆把之前廢棄的土地分給他們。”
“既能就近安置,又能給給朝廷添幾分稅賦收成。”
扶蘇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
“就依先生所言!”
二人心裡都明白,朝廷隻是看上了野人龐大的勞動力,並非要開善堂普度眾生。
有勞作能力的當然要收歸己用,剩下的老弱病殘隻能由他們自生自滅。
“先生再幫本宮想想,可還有遺漏之處?”
扶蘇迫不及待想要整理出詳細章程,送至父皇麵前過目。
眼下的良機千載難逢,趁著父皇心情大好,隻要彆太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還有……”
陳慶沉思片刻,抬起頭說“兵法上講究料敵從寬,施政也是一般。”
“倘若真的有千萬野人歸籍,抽調其中青壯數百萬赴京畿開礦、修路、築橋。”
“殿下想好將來如何安置他們了沒有?”
扶蘇莞爾一笑“咱們不是早就商議過,分流至北地、月氏、朝鮮屯墾禦邊。”
“其中優良者,可收錄內務府麾下。”
“大秦地廣人稀,總能妥善安置的。”
陳慶提醒道“殿下可彆忘了。”
“目前我等的算計,都是建立在月氏會遷徙彆處,朝鮮恭順臣服的前提下。”
“若是月氏不走了呢?”
“朝鮮王箕準不堪屈居人下,想方設法趕走了蒙甘。”
“您又如之奈何?”
他想試一試扶蘇的心性到底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本宮還真沒想過。”
扶蘇皺起了眉頭。
按照先前種種跡象來推測,月氏己經做好了遠走他鄉的準備,從使節都隆采購的各項物資都可以得到證實。
朝鮮王是個昏聵無能之輩,但凡真有膽量敢驅逐蒙甘,也不會使國邦內憂外患,百姓遭受侵辱。
不過料事從難。
這種可能性雖然小,也不是絕對沒有。
沉吟許久後,他沉聲答道“先生之前與月氏簽過關山條約,言明秦國有派駐軍民、開設驛站、商館的權利。”
“咱們把人派過去,多占些地建城、開墾。”
“有西征軍震懾,想來月氏也不敢為難。”
“等築好城池,就由不得他們了。”
陳慶忍不住大笑出聲。
好家夥!
殿下的進步很大嘛!
“先生,本宮的想法沒錯吧?”
扶蘇羞愧的漲紅了臉,可又覺得自己身為人君,為子民謀福祉是應有之義。
“殿下說得沒錯。”
“月氏不想體麵地離開,咱們就幫它體麵。”
“不過……”
“秦乃天朝上國,與這樣的化外小邦交涉無須如此麻煩。”
陳慶大喇喇地一揮手“朝廷儘管從禮部挑人,再赴月氏。”
“開門見山首接道明,讓月氏割讓土地,給秦國百姓屯墾。”
“咱們的要求堂堂正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月氏肯定要說了,關山條約沒有這一條啊?”
“使節大大方方地告訴他現在就有了!來人,將國書呈上來,請月氏國主簽字用印。”
扶蘇哈哈大笑,牽動了傷處痛呼了一聲。
“先生,如您所言,禮部很快就無人可用了。”
陳慶滿不在乎地說“使節原本就是消耗類資源。養士千日,不就用在一朝嘛!”
“秦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想出人頭地的士人。”
“殿下大可放心,遭遇不測的使節再多,禮部照樣人滿為患。”
他接著分析道“月氏答應了,咱們就有了充足的法理依據去占地安置。它不答應還擅殺秦國使節,那就更好不過了,發兵滅其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