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個人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記憶,那麼她會幸福嗎?”
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言溯摸不著頭腦,他皺著眉頭,“沒有記憶?”
梁傾此刻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沒有記憶就代表著沒有感情,也就不會有悲傷和痛苦,會幸福的對嗎?”
言溯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不會。”
梁傾瞳孔一下子張大了,情緒激動起來,“為什麼?沒有痛苦,物質上也能得到滿足,為什麼不能幸福?”
言溯的聲音開始變得冷淡,“連記憶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幸不幸福。”
“記憶沒有了,就什麼都不用談了。”
梁傾緊緊握著他的手臂,“可是沒有記憶並不代表死亡,人總歸還活著,她還能有新的人生!”
言溯冷笑了一聲,“你也知道是新的人生,新的人生和舊人又有什麼關係。”
梁傾反駁道:“可她們總歸是同一個人。”
言溯看著她的臉,“物質上的確是,精神上就不是了。”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靈魂,而靈魂是由從小到大的經曆,受到的教育,接受的思想共同鍛造而成的。”
“經曆不一樣,教育不一樣,思想不一樣,造就了不同的靈魂,所以這個世界上擁有著各種各樣的人。”
“而記憶是一切的儲存器,沒有了記憶,靈魂就隨之消失。”
“活著的肉體當然能夠重新再鍛造一個靈魂,然而無論如何都不再是曾經的靈魂了。”
梁傾的汗水從額頭上滑落到臉頰,手逐漸脫力,言溯就在這時把手抽了出來。
他向茶幾探身,拿了紙巾塞到梁傾手裡,“至於沒了感情就更不用談幸福了,幸福是有感情的人才能懂得的‘奢侈品。’”
梁傾下意識地握著手中的紙巾,隻是握著,她的思緒早已沉浸在言溯所說的話中。
消除記憶之後的她就不是她了,正如她不是之前的“她”一樣。
“‘她’死了。”梁傾不自覺地喃喃出聲,“我也會死。”
言溯見她拿著紙巾動也不動,眉頭皺得更深。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是“侮辱”自己一頓,又問他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岔開話頭,現在又開始發愣。
他隻不過問了一個問題,她卻嚇成這個樣子。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奪過在一旁發呆的梁傾手裡的紙巾。
梁傾怔怔地看著他的舉動,不知道他這又是為什麼。
下一秒,言溯就朝她靠近了一點,板著一張臉幫她擦汗,“你到底是凍著了,還是因為那個問題嚇到了?”
梁傾又聽見他接著說:“如果是因為那個問題,我不再問了。以後也不會問了。”
梁傾看著他,頭腦裡突然又意識到一件事,若清除記憶意味著靈魂的死亡,那麼現在她所認識的言溯他們是不是也會‘死’……
言溯剛擦乾淨她的臉,她的眼淚就再度從眼眶裡掉了下來,滴到他的手上。
他驚愕地抬眼看著她,是他的語氣太嚴肅了又嚇到她了嗎?
他還沒得及說些什麼,梁傾就哽咽著說:“忘卻痛苦不好嗎?如果你忘記了那些傷害你的事,你就不會總是被那些事情折磨了,就不會再痛苦了。”
言溯凝重地注視著梁傾,好一會兒後,他對她說,“或許有人會為了不再痛苦舍棄一切,包括快樂,可是我不願意,即使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是幸福,我也不願意。”
“我可以自己選擇‘死亡’,但不能在我自己都無意識下的情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