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韓滔參加了他入夥梁山以後的第二次集體活動。
王倫帶領著山寨頭領們,並三軍士卒們,為戰死者舉辦了一場隆重而肅穆的葬禮。
韓滔立在頭領群中,看著三階石階上,立著的那麵“梁山烈士紀念碑”,心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了起來。
棺材一具具地由本什的士卒抬著,入土為安,許貫忠便念了一段禱文,文白摻雜,不甚用典,韓滔雖然沒什麼文化,也聽懂了大概。
大意是說,這些昨日戰死的士卒,都是為山寨而死,是為天下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壯烈凜然,可稱烈士。
韓滔心想咱們不是賊寇麼?如何敢放大言,說是為天下百姓而死的?這般給自己麵目上貼金,教外人知曉了,豈不是徒惹得天下恥笑?
但看到頭領們個個表情嚴肅,也低著頭,不言不語。
等王倫帶頭,唱起了哀痛且不失莊重的《招魂歌》,聽到頭領與士卒們一起呐喊也似地嘶吼“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他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
葬禮的過程很簡單,戰死者家屬們在一旁悲悲切切,低聲啜泣,卻全然不似民間葬禮上的那種撕心裂肺,於是韓滔又看不懂了。
但他也不好多問,隻以為這或許是京東路本地百姓的習俗,於是渾渾噩噩地混到了葬禮結束,就跟著人群往聚義廳方向走。
柴進卻突然走了過來,熱情了拉著他的手,說“韓將軍,小可忝為山寨掌管邀接外交頭領,就由我領著,將軍隨我四處看一看,如何?”
韓滔聽聞過柴進的名號,不敢托大,便恭敬地說“大官人有所請,某安敢不從?”畢竟他也是跟文官們打交道了十幾年,自然也會用一些文縐縐的語言。
柴進便領著韓滔四處看了一看,卻見韓滔心不在焉,便笑著說“韓將軍,山寨聚義廳那裡,要點檢昨日的繳獲,確認各頭領及本部士卒的功勞。哥哥以為,昨日畢竟還是廝殺的對手,總不好教你在廳裡坐蠟,你不要多想!”
韓滔一聽,他確實不好出麵,否則聽到王倫在那裡說,劉唐杜遷擒拿他韓滔有功,教他如何自處呢?
他原本見到山寨頭領們紛紛從後山公墓那裡向聚義廳而去,柴進卻半路邀住自己,是梁山仍舊把自己當作外人,心裡就有幾分不快,但畢竟還要托庇其中,隻能隱忍。
聽到柴進一番解釋,歎了口氣,說“還是寨主想得周全,顧及小人的臉麵!”
柴進便領著韓滔,將後山轉了一番,雖然走馬觀花一般,韓滔卻暗暗心驚,這梁山已經有百姓五六萬人,錯落居住在山坡之間,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村寨聚落,梁山則派出了頭目,實現了村莊級彆的管理。
各種作坊齊全,還設有自治的衙門,練兵甚至比朝廷精銳的禁軍、邊軍還要嚴格,若細細一想,這梁山不就是個小型的朝廷麼?
他這個“百勝將軍”的名號,就是靠在各州縣剿匪得來的,如何不清楚,這大宋朝普遍的土匪山寨,是個什麼模樣?
看來這梁山果然所圖甚大啊!
中午柴進作陪,就在東岸那裡一處漁家用餐。柴進笑著說“將軍不要看此處簡陋,隻有幾條臨岸的小船,這裡的燒魚,堪稱一絕,學的是登州那裡的大廚手藝,山寨頭領士卒,也時常光顧的!”
韓滔看這幾條小船,都以粗纜係在岸邊,船艙改造得如同軒閣一般,小船隨著湖水蕩漾輕輕搖晃,臨窗外就是水泊,倒也彆有一番風味。
他久在內地州縣任職,吃魚少,對魚肉並不十分鐘情。但漁家將一大盆燒魚端上桌來,柴進替他倒了一碗酒,就笑著說“這魚滋味甚濃,配這燒酒,吃起來最是舒爽!”
韓滔就提箸夾了一塊魚肉,果然鮮美,又端起酒碗,一口飲下,頓時咳嗽了起來,一張黑臉憋得通紅,然後猛地出了一口長氣,便讚歎地說“這酒烈,有滋味!果然好酒!”
柴進便笑著說“這是王觀頭領在釀酒坊裡,專為貿易遼地所釀的烈酒,初飲辛辣入喉,再飲渾身舒暢,當真是好酒!”
這一頓飯,韓滔吃得最是爽快暢快,隻是臨走時,卻見柴進叫來漁家結賬,付了酒錢飯錢,頓時詫異起來。
柴進便笑著說“山寨這裡,頭領、士卒皆按月發放足額俸祿,若立功勞,亦有獎勵。後山百姓,或是種菜田,或是養雞鴨,或是跟隨就湖泊裡打漁,所得所獲,山寨那裡按市價采買,故而這漁家開了個小店,我等吃飯也要給錢的!”
韓滔雖然不懂經濟學,但梁山卻不似許多山寨,搞什麼寨主頭領分配製度,他不理解,但卻大受震撼。
到了第二日上午,韓滔便被請到聚義廳來,見著王倫、許貫忠、朱武三個。
王倫便說“將軍既已入夥,就該繼續領兵。山寨這裡多有官兵俘虜,或有將軍的部下,可前往招攬,若願意留下,則俸祿、錢糧賞賜、月給,一如朝廷廂軍。”
韓滔聞言,心中大喜,許貫忠就笑著說“我山寨向來足兵足額,絕不吃空餉,每月俸祿分發,皆有軍法官在旁監督,保證該多少,發到士卒手中的就是多少!”
韓滔還能說什麼,隻是拱手說“俺…小弟必儘心竭力!”
於是王倫就讓史進陪著韓滔,前往招攬俘虜。到了近黃昏時,朱富那裡突然傳來消息,並送上一封書信。
王倫打開來一看,啞然失笑,便去尋許貫忠,笑著說“河東沁州山士奇來投,他也有趣,既已到了北湖酒店,卻先送了一封拜帖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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