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瞧見王陳氏的本相,那張紅發圓目、獠牙猙獰的巨大鬼臉。
卻與她人相一般木訥失神。
再一細看。
組成王陳氏鬼身的三魂七魄動蕩不安,好似隨時要飛離出去。
“有古怪!”
張嶺也看出不對勁,當即上前,並指在王陳氏眉心一點,渡去一縷靈鎖真氣,仔細探查。
王陳氏神色木然,任憑張嶺施展。
方休已經內相圓滿,其中天門氣海能極大擴張神識,才能看出王陳氏的問題所在。
張嶺的手段雖然粗淺些,但跟鬼打交道幾十年,自然也經驗豐富。
隻一會兒。
“失心了!”
張嶺睜開眼,驚訝叫道。
“失心?”
方休雖然夜夜與離嬋姐妹相伴,但兩隻小勾兒有六獄鼎為依,修行之事全不用方休操心,他也從未研究過此道,故而了解有些。
“鬼以一口心氣牽引三魂六魄,若心氣一失,不日就將魂飛魄散!”
張嶺神色肅然,沉聲道“以她日遊的修為,斷然不會輕易失心,是……有人在謀奪她一身鬼氣!”
方休聽得眉毛一擰。
好大的膽!
王陳氏是無厭觀的香火鬼奉,誰要對她不利,便是在與無厭觀為敵。
以方休今時今日的身份,在道門跟燕山大羅親近,在佛門與廣林寺悟真大師交好,在儒門有陳習照拂,在武門更是定國公府的座上賓……誰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樣下去太過危險,必須將她心氣穩住!我在青石觀布有養補陰魂的陣法,先……”
情形緊急,張嶺話都未說完,便催出兩隻火鴉便升空而起,攜著王陳氏往良鄉縣遁去。
方休的遁法不好在大半天裡顯露,隻能催起足下風咒趕路,倒不比健馬稍慢。
等他趕到青石觀時,已經小半天過去。
一進門,便聽書樓裡傳來王陳氏的哭啼聲。
“……張真人,我一心一意待薄郎,體諒他無法與我鬼身親近,甚至允他尋花問柳,隻當做自己不知……可薄郎他怎能……他怎能……”
“唉,我知道,我都知道。”
張嶺出聲,歎著氣道“你這樣的遭遇我見過不少……人鬼殊途,本就不易,隻要一點疏忽,就沒有個好下場……怎能不互相珍惜?”
王陳氏哀怨道“薄郎哪裡知道我的不易?他若有真人一半明白,我便是沉溺冥河都心甘情願……”
方休久不來青石觀,都不知道張嶺已經將書樓改作彆用。
他走到近處往書樓中看去,不由得一愣。
房中有經幡高懸,金鈴吊垂,香燭環繞,朱砂布畫,皆是陣法儀軌。
這倒是沒什麼。
可張嶺端坐陣法之中,而王陳氏正撲在他懷中哭哭啼啼。
好師伯,她是有夫之婦!
雖說聽起來是感情不合的樣子。
但你口口聲聲,從來不趁鬼之危,這怎麼就,趁人之危?
方休止步門外,待張嶺將王陳氏安撫住,又催起陣法讓她養傷,才從書樓出來。
“王薄考上應天書院,被程閣老許婚,要娶程家一個旁係的女子。”
張嶺言簡意賅,三言兩句說明王陳氏失心的緣由。
方休眉頭微皺,問道“那師伯說,有人謀奪她的……”
張嶺盯著方休,沉默好一會兒,才神色沉重地吐出兩個字
“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