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揮手,另外兩個臉上變色的漢子,和嶽安言忙跟著下湖洲往北邊走去。
其他呆著不敢亂動的道卒、捕快、衙役,得了傅大人傳音,如蒙大赦,趕緊往北方退走。
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嚇煞人了。
張聞風解下腰間的黑布袋子,拿出守愼瓶,揭掉貼著的黃符,將黑色瓶子放置在木桌下方,用供布下擺遮住,二師兄在北邊的泥土上點燃了紙錢焚燒。
“適可而止,不可貪婪!”
張聞風傳音告誡瓶子內藏身的鐘文庸一句。
那兩位郡城來的漸微境修士,不定是在遠處看著呢,他不想找麻煩。
“放心!”
鐘文庸傳音回了簡單二字。
張聞風腳下走動,開始念誦《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語調舒緩,不再似昨日白天鬥法時那般的催促。
香霧隨著經文聲,左右搖曳飄蕩,漸升漸高,沒入幽暗之中。
眾多鬼魂聞聲而動,慢慢地往這片聚集。
經文聲柔和緩慢,洗滌著鬼物困頓此地形成的戾氣,香霧飄散無形,引導一隻隻鬼物跟隨前去冥域。
北方兩三裡外,宋夙興、薑庭讓走來的捕快、衙役熄滅手中火把,噤聲止步。
十多人,在黑暗中靜靜佇立。
仔細聆聽了好大一陣,宋夙興突然低聲問道“嶽道友,張觀主吟誦的是什麼經文?”
音韻節律,好生的奇怪古樸,從來沒有聽說過。
嶽安言微微欠身,回道“我也不知。當年師父說我是女子,不宜學習法事。”她聰明的推得乾乾淨淨。
宋夙興“哦”了一聲,不再多問,看著遠處的幽綠鬼火在湖洲那片盤旋,慢慢地減少,具體的他也看不清楚。
他不可能施法術查看。
驚擾彆人作法超度,是有損陰德的忌諱事。
張聞風在供桌後,不停走動念誦,他故意念得含糊,隻要經文音韻念得準確,一樣的起效果,不急不躁,一遍又一遍地念經。
空中的鬼魂已經少了大半。
他見香爐插著的線香即將燃儘,便又重新點了三支續上,蠟燭熄了無所謂,香霧不能斷絕。
俯身從案桌下拿回守愼瓶,仍然用黃符封口,放回黑袋裝著。
與鐘文庸約定的是一炷香時間為限。
他看不懂鐘文庸用的什麼手法,在地麵上,沒有飄出瓶子,透過厚厚的岩石,能夠吸取下方埋著的香火願力,他念經途中,分心用神識掃過幾眼,有一線細細綿綿的暗黃之氣,順著瓶子底部往上注入瓶內。
捎帶著完成一樁交易,張聞風放下心思。
他更加專注念經,耐心地超度剩餘怨氣最重的殘魂、鬼物。
隨著念經而心神至靜,他的經文聲愈發醇和抑揚頓挫,暗合某種天道至理。
經文如世間未汙染的水,洗滌鬼物的暴虐惡意,怯除它們的不安,撫慰它們的情緒,隨著時間緩緩過去,盤旋空中的鬼物一一減少,最後全部隨香霧而去。
陰風消散,嗚咽聲終歸沉寂。
半泥湖一帶汙穢消除,天地間,有種祥和氣息無形中漸生。
恍惚中,張聞風似乎意識停頓了片刻,待他醒神時候,他雙手撐著供桌。
眼前香爐中的一縷殘煙正升騰散去,線香燃儘。
二師兄仍然一聲不吭蹲在一旁,默默地三張三張焚燒紙錢。
張聞風端正身體,首先查看修為,沒太多變化,再內視識海,他看到那卷古冊出現了第二行清晰的金色文字
“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黑暗中,金色篆字光暈流轉,道韻無窮,一門名曰“盤根錯節咒”的木行神通,隨著文字流彩,映在他腦子裡。
張聞風臉上露出一絲淺笑。
他相信付出會有回報,無為是一種道骨,是一種心境,而不是他目前的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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