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自己的爺爺向杜實一眼,咬了咬嘴唇,又深深低頭,向左吳發出了最為卑微的懇求
“請問……這次我們能點燃一個小火堆嗎?”
小火堆?
左吳看了看向新,又轉頭看了看他的爺爺向杜實,祖孫相殘的戲碼以及其前因後果,又在左吳心中過了一遍。
他點頭“當然可以,不就是個小火堆……我有個條件,火堆讓姬稚來點燃吧。”
姬稚跟在左吳後麵,指尖小心翼翼捏著左吳的衣領,輕聲“為什麼讓我來?”
“我在小說中看過,和情人共度的節日以及慶典之類,怎麼著都應該有些小遊戲之類,這次沒這個條件了,用點燃小火堆代替一下不是正好?”
左吳回答,又抓抓頭發“姬稚,你會不會覺得太枯燥了些?”
姬稚輕輕搖頭,和左吳一起走到核心前,離閥門最近的地方,讓馬身趴下,等待左吳坐到自己身邊“怎麼會,怎麼會?”
“左吳,你知道嗎?就是這一秒鐘,我就有了好多好多的想法——比如讓你握著我的手,我來鑽木取火;或者用作可燃物的是我的馬尾還有你一點頭發的混合……”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左吳無奈,坐下,聆聽著周圍老人針對自己一行的竊竊私語。
這些老人同樣早沒了“外敵”為何的概念,更沒想到有人會對他們不利的可能,做出的猜想天真得要命。
幼稚又可愛,簡直一片赤誠。
“我想,無論是你還是向新,今後索要的東西應該能再多一些,”
左吳說,又釋放出一點殘留的藍激光,在土著孩子們的低呼中割斷自己的黑發,剪下一小撮,放到了地上“來,輪到你的馬尾了。”
姬稚抿嘴,輕哼幾聲“你來剪,我夠不到。”
左吳愣了一下才失笑“等等,我還以為你說的是你的馬尾辮,原來是尾巴嗎?”
人馬娘的臉頰上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又自己捂住自己的臉
“我本來想得也是辮子,但,是你要我再貪心一些的;辮子短了會不好看的……艾小姐的頭發最近也長長了吧?我不想在這方麵被她比下去。”
左吳點頭。
藍激光的迸發小心翼翼,切斷了姬稚的馬尾毛發,放在了地上。
此時,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都被左吳的藍色激光弄得目眩神迷;又纏著向新問東問西,得知之後的火光或許還會是溫暖的橙色。
這是多少年才能見到一次的東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宛如最高明的魔術師蓋下黑布後,期待著之後會見識到怎樣的奇跡。
此時。
星球外表的恢複進程開始陡然加快,有紅色的血珠自土著們的五官乃至皮膚上滲出,又隨著其中蘊含的粉末飄向山洞的外麵;
老人的身體更脆弱些,被帶出的血珠更多更密;小孩則充滿活力,連滲出的血都是生機勃勃的鮮紅。
此時。
左吳握著姬稚的手,看著她敲擊了兩塊金屬——
鑽木取火是不行的,因為這裡找不到一般意義的木頭,而用以敲擊的金屬則是人馬娘鐵裙的一部分,在戰鬥中本來就容易打出燦爛的火花。
然後。
明晃晃的火苗,在閥門吹出的微風中,在金屬敲擊所得到的高熱中,在姬稚的尾毛以及左吳的頭發上出現。
溫暖的光芒照耀著每個人的眼睛,也照耀著半空中飛散而出如倒飛雨滴般的血珠。
血珠在空氣中,和閥門中吹出的水汽結合。
僅僅是一瞬間。
倒是真的出現了鮮紅的彩虹。
修煉姬稚也看癡了一瞬,可惜這彩虹維持的時間太短,如曇花般轉瞬即逝;人馬娘撇嘴,不肯讓左吳把手放開
“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以為要多試幾次才能點著的,是我的力氣太大了?”
左吳搖搖頭,又看向麵前的所有人。
老人在發現沒有一個同齡人死去,開始罵罵咧咧地大呼失望,隻是沒有一個可以掩飾各自眼睛中的淚滴,卻又不願讓它滴落;
向新看著自己的爺爺,抿著的嘴終於稍稍放鬆
“……爺爺,這是你夢寐以求的火苗,我讓你看見了,我們扯平了……所以我不會為把你扔在粉末中道歉。”
向杜實緩緩搖頭“不,向新。在我想扯下你麵罩時,我們就已經扯平了,所以現在是我欠你……我能還清嗎?”
向新沒得出結論。
有孩子忽然低呼出聲“快看,你們快看格柵下麵!”
更多的粉末在飄散而上,一個一個,竟然凝成了之前死去嬰孩的形象,在漸漸接近眾人所在的高度。
光子木偶心回百轉,大聲
“大家不要怕!是灰風嘗試還原粉末中的信息有了結果,繼而還原出了粉末所記錄下的嬰兒形象而已!”
沒有人害怕。
一個中年婦人有些癡了“那好像是我丟棄的孩子?小妹,過來看看,你說像不像?”
另一個女人抿嘴“是的,我想就是她……太好了,他真的哭了出來……”
為粉末模擬的嬰孩形象飄散向遠方,一個接一個,不哭不鬨;
老人,孩子還有其他人,也不管認不認識,即便這隻是嬰孩們徒具其表的殘影,卻依舊揮手向他們告彆。
左吳知道,即便這顆星球隻是在表麵恢複,可自己眼前的文明獲得的卻是真正的新生。
火苗在他們童孔中映照,好像比銀河還要美麗的星空;左吳也是第一次有了一種實感——
即便這是異世的宇宙碎片。
即便這些人是“策展”的後代,本該是探索的狂信徒。
但他們是自己切切實實、真真正正,在美好的群星下擁有的第一批臣民。
……
外麵。
灰風睜開了眼睛。
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節日的歡愉。
她發覺有一個與自己如此相近的存在,朝這顆星球投來了目光。
是這方世界的“灰風”,一個不同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