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風比劃幾下“這東西是我細胞的擬態,而我想擬態什麼就擬態什麼,任何事物的外形也能完美複刻,包括一片會發光的屏幕也是;”
“所以,這手機是經由我擬態的改變而改變了外表,就和變色龍操控皮膚上的色素細胞改變顏色差不多;也就是說手機並不是真的收到了信號!”
有意思。
這裡的“通訊”,本質上是灰風擬態的改變。
可以想象兩人通話時,其實雙方都沒有收到或發出信號,而是各自的手機為灰風的細胞擬態出了對方的聲音。
左吳抱手,看著屏幕中的新聞還在刷新,除開天上的煙花外,也有各處慶典的熱鬨景象。
成為新聞照片背景中的人,也有許多在拍照留念,接著會上傳到社交空間上,為彆人分享此刻的歡愉。
可正如他們的生命一樣,此刻的歡愉乃至他們自以為分享出去的快樂,都是灰風的模擬罷了。
真是矛盾。
左吳轉頭,能看見烏票靈此時眼中的躊躇根本不是作偽;他不解女神身邊的人為什麼會對自己的手機感興趣,也無從知曉他們發現了什麼東西。
終於。
左吳還是歎了口氣,在艾山山的怒目而視下,隨手把手機丟還給烏票靈,又問
“說起來,你們的教會或者政府,有沒有定義過你女神現在的狀態?是昏迷還是清醒?”
烏票靈沉默一瞬,猶豫的看了灰風一眼
“民間總是說女神永遠在……慈愛的注視我們,官方沒對這種說法有任何表示,我認為是……是一種默認。”
回答完。
他終於忍不住,咬牙,又差點跪下,隻是被左吳輕提著肩膀而跪不下去,隻能咬牙
“請問這位大人,女神剛剛和你們交流些什麼?不,抱歉,這不是我應該探聽的事,但是,但是……”
“你們看我,看我同胞們的慶典的眼神,為什麼如此複雜?”
“有戲謔,還有一種憐憫呢?”
左吳看著他“你真想知道?哪怕這個答桉會讓你難以接受。”
“……是的,我想。”
他聲音堅定,左吳點頭,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金棉。
鶯歌索的事早就告訴他文明是有尊嚴的,哪怕弱小的文明可以輕易被毀滅,哪怕這種尊嚴在強者麵前一文不值。
當然,其他強者也可以選擇對這種“尊嚴”視而不見,但這畢竟是發生在宇宙碎片,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地盤中的事,左吳還是決定要把這種小小的尊嚴撿起來。
以及烏票靈是自己在這個文明認識的第一個人,某種意義上,目前的他在自己麵前就是能代表這個文明。
左吳看向灰風“所以,這位女神,要不要由你把我們的發現和烏票靈說說?”
灰風抱手“確定?你也聽見了,這邊的我可能是清醒的,說不定你一把真相告訴這位,‘我’就朝你氣勢洶洶的殺過來了呢。”
“也好,正主找上門來,也免得我們還要四處找這邊的你了。”
灰風點頭,輕輕歎氣,矮矮的她緩步走到烏票靈身邊,自有一種攝人的氣勢。
烏票靈終於跪下。
隻是,矮矮的遠古造物走過左吳的身邊時,抬起腳尖輕踹了一下他的小腿“為什麼讓我來說?”
“因為你是他的女神。”
“唔嗯,彆,”
灰風看著男人,升不起任何多餘的情緒“他對我來說隻是個陌生人。”
被異世的自己用和自己相同的血肉堆砌起的陌生人。
果然。
這邊的灰風和自己不是一人。
自己沒經曆過這邊灰風所經曆的事,能看的隻是她捏出的文明的“代碼”,看不到這邊灰風的記憶。
自己不知道她過家家般擬態出這樣的人是因何緣由,有什麼動機。
將真相告訴烏票靈,隻是左吳這個朋友讓自己幫的小忙而已。
隨即,灰風露出微笑,像個真正神靈般的清冷與無瑕,這笑容是她隨興的擬態,和眼前男人被模擬出的生命本質相同。
她緩緩開口。
而烏票靈雖是土著,接受的教育卻頗有當今星海聯盟的科學素養,他能理解灰風的每一個字詞。
隻是腦袋發蒙。
灰風的話語卻一刻不停,冷漠又殘酷,好像她平時的嬌憨隻會展現給所認可的熟人看。
唯有偶爾的結巴證明她還是那個灰風。
清冷的話語還在如同淩冽的寒風刮在烏票靈腳下,但一行人的腳步卻沒有停下。
已經深入市郊,即將接近繁華的市中心。
街邊逐漸出現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時有好奇的目光向這邊投來;但好奇很快被火熱的氛圍掩蓋,天上的煙火和街邊的用作慶典的攤位,哪個不比人群惹人注目?
很快。
他們向城市進入了足夠深,若繁華與火熱是蠟燭,他們就是進入了焰心之中;
攤位上各種商品鱗次櫛比,在女神塑像慈愛的目視下被送入不同的人火熱的手中。
攤販今天也不忙於賺錢,高漲的氛圍甚至讓他們懶得計較得失。
偶爾看到那邊有他們所感興趣的東西,都會將攤位拋下,貨品全部甩賣送出,然後歡歡喜喜跑到彆的攤位那裡加入遊戲,卻不知自己也成了他人火熱的一部分。
左吳吸氣,看向姬稚“真好,之前我送了你一次假慶典,這次該是真的了。”
姬稚點頭,被光學迷彩藏起的蹄子輕輕點地“謝謝,但對你來說,還差了些什麼。”
確實。
又有煙花在左吳頭上燃起,他歎氣“如果能讓黛拉看看這個就好了。”
可誰知。
灰風丟下了失魂落魄的烏票靈,手上抱了個不知誰送的女神塑像,歡喜跑來“你想讓你女兒也來看看?這還不簡單?”
“我能把黛拉叫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