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早就分享了自己的坐標,就是在地球北緯四十度左右一片碩大的草原。正直夏季,那裡算是溫暖,任何人想要找他都輕輕鬆鬆。
三人的動力裝甲推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輕輕降落,衝擊在周圍的草地上掀起一片翠綠的漣漪。
草及腰深,天也湛藍,左吳被草原和天空包圍,坐在其中,手上把玩著壓縮銀河,臉上儘是無奈。
因為姬稚承諾的“野餐”沒有兌現,她同艾山山來這便被這片碩大的草原吸引;海妖騎著姬稚,開始在這片草原上歡脫起來,撒丫子跑。
海妖最是善於騎乘,姬稚身為人馬娘也是頗為享受,竟然讓左吳插不進手。因為他簡直就是會影響姬稚在奔跑狀態下的極限平衡,影響她們奔跑體驗的秤砣。
其實姬稚因為自我定位問題,一直特意同艾山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這是她的矜持,但今天是例外。
隻因為這裡是左吳的家鄉才值得如此享受。
她們就在左吳不遠處,依稀能聽見歡脫的笑。
桑德崖他們三個的到來此時正好緩解一下左吳的無聊。
窩金熱伸手攔住了剩下兩人,走到左吳麵前和他滴滴咕咕一陣,說出他之前發現的問題和猜想。
——帝聯人類的氣運,可能是獻祭了星海中所有同族換來的。
左吳的臉色不變,最後捏著下巴點頭“很有意思,我明白了,隻是窩金熱,你沒必要和我貼這麼近,也沒必要鬼鬼祟祟的。”
窩金熱眨眼,緊張的往後看了一下“陛下,真的沒必要保密嗎?這會不會讓人類的形象遭受玷汙的。”
“純血人類隻剩倆……隻剩我一個了,再玷汙又能差到什麼地方去?”左吳不置可否。
窩金熱隻能後退,路過桑德崖身邊時,把這牛頭人輕輕往前麵一推。
桑德崖看著左吳,竟然發現自己連想要問什麼問題都不知道。隻是此時清風吹拂,讓周圍草地又一次舞起,連左吳都頗為享受的眯了下眼睛。
牛頭人終於咬著牙齒開口“陛下,請問……您對地球到底有什麼樣的感想?”
“還不錯,因為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到過的地方要麼是被古代核戰毀滅,幾萬年恢複不過來的死寂星球;要麼是被光影眼中汙染的喧鬨行星;然後就是星海聯盟的暗澹,還有已經被強酸侵蝕的圖書館,”
左吳拍了一下周圍的草,驚擾了其中一隻正大快朵頤的昆蟲
“所以這種純粹的自然風光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對我來說還挺新奇。”
挺新奇?
就這樣而已嗎?
這明明是陛下您的故鄉,您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了嗎?哪怕再多一點再特彆一點也好?
牛頭人低頭。
此時又是一陣風掠過,這風比此前的要強許多,讓周圍的長草開始狂亂舞動,猝不及防下拍了左吳一臉。
左吳無言的把那根草拿開,又朝桑德崖抓了下頭發“所以你呢,你對地球是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說,陛下。”牛頭人說。
左吳想了想“簡單,就說說你對剛才這陣風的感想唄。”
可等來的卻是牛頭人漫長的沉默。
約莫半分鐘後,牛頭人眼中仿佛有了一點濕潤般“抱歉……陛下,我可能是皮太厚了,根本沒感受到這陣風……是您被這草拍到臉時才發現有風的……我向往地球,可連這裡的風都感覺不到……”
左吳張了下嘴,見桑德崖好像有些情緒不穩,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崩潰,隻能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介懷,我不是也沒什麼特彆的感覺嗎?或者你可以去問問其他人是什麼想法,咱們不是有許多人去各種地方旅遊了嗎?我女兒去了礦井和深山,金棉去了叢林……這麼多地方這麼多不同的環境,你的皮再厚,也不會真的一無所感吧?”
桑德崖愣愣。
陛下又說自己對地球沒什麼特彆的感覺了。
自己怕的不就是這個嗎?
可他是自己的陛下,他是人類,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把這個地方當做他的家鄉。
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桑德崖隻能咬牙,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又向左吳鞠躬,捏拳狠狠錘了一下自己所佩戴的胸徽。
胸徽之下是心臟,心臟跳得格外冰冷。
牛頭人轉身離開,陛下給出的建議便是再明確不過的命令。
他沒注意自己的視界中多了一個東西——是仁聯戰艦的靈魂,似乎再也不願看到義士受到委屈,竟然冒著撕裂自身的風險,將它一部分意識投送到了桑德崖的視界中去。
它也確實差點撕裂了自身,因為左吳身為純血人類的命令在它眼中是絕對的。此刻違反,幾乎是要它魂飛魄散。
戰艦靈魂隻是想向牛頭人說一句話“義士,你無需介懷。陛下隻是……隻是誌在四方,地球容不下他的眼界,所以才會對這裡沒什麼感想。”
桑德崖眼中一下子散發光芒,又變得很警惕“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視界中說話?”
“我是……我是鈍子小姐的兄弟,新帝聯開發的人工智能,任務是向他人傳達陛下沒有表達清楚的事情。”
鈍子小姐的兄弟?那位光頭ai確實個性獨特,這個說辭好像能解釋許多東西。
桑德崖仿佛被安慰到了一般“真的?陛下是這麼想的?……太好了,可……可我呢?我隻是一介士兵,做不到和陛下一樣的誌在四方啊。”
“沒關係的,”戰艦靈魂說“這裡是地球,純血人類的家鄉,和陛下說的一樣多去逛逛,你一定會和這裡有所共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