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台造物,人型造物,骨架和內部零件毫不在乎的裸露。這些零件本身的精妙程度超出了鈍子的見識,可組裝和排列的方式好像是在刻意追求低效。
鈍子隻覺得這種低效很是熟悉。
人型造物從鈍子眼前走過,躲在匿蹤造物後的她頭又往後靠了靠,趁機仔細觀察。
是了,這種熟悉的低效,簡直像是人類的身體給自己的感覺——人類的身體就是有這方麵的低效。比如本是負責控製咽喉,卻偏偏要往心臟那邊繞一圈遠路的喉返神經;還有整個貼反的視網膜,等等等等。
這人型造物是在模彷人類?難道這就是莫名失蹤的仁聯人?
不對。
因為鈍子在人型造物的骨架上,清楚無誤的看見了舊帝聯軍團的徽章標記。
這是個舊帝聯的人?鈍子更覺得莫名,舊帝聯什麼時候發展出這種程度的人型造物了?反正單論器官,它就是比自己先進。
鈍子腹誹,繼續用它與自己做對比,卻忽然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因為人型造物好像發現地上那些人皮被人動過了,它一個箭步衝去,身形鬼魅如同瞬移,整個撲在剛才被鈍子隨手扔開的人皮上,反複觀察,又反複撫摸著上麵出現的褶皺。
然後。
人型造物抬頭,似乎是在聞著味道,又趴在地上,如同覆壓地麵的碩大蜘蛛,四處搜索。
有好幾次。
鈍子甚至覺得自己的腳趾已經被它嗅到了,她已經做好一腳踢出後奪路而逃的準備。
但。
人型造物的“鼻子”最終隻是從她的腳趾前掃過,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鈍子稍稍鬆了口氣,移動眼珠看了看,覺得雖然看不見,但灰衣人一定是在不遠處朝自己豎著大拇指。
而人型造物總算結束了探查,站起,拿起那張人皮,頗為心疼的摸了摸上麵的褶皺。
隨即,將人皮披到了它自己身上。
人皮內側有機械構造,上麵的卡扣和關節一瞬間與人型造物完美契合。“吱吱卡卡”下,讓造物有了個完整的人樣。
人皮是這造物的衣服?它們這麼做,是在模彷人類的模樣?
結合它們身上舊帝聯軍團的徽記,難道它們又是一支如羿裔斯將軍和五毛牛頭人桑德崖他們一樣,又是一支對人類的狂熱崇拜分子?
鈍子猜測。
而披上人皮的造物,好像在這瞬間有了非凡的生命力一樣;他迎著反射著銀白日光的月麵,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生命力在其體內流轉,他的肌肉在伸展,他的發梢在飛揚,每根頭發好像都在舞動,都在對他所擁有的生命本身開始禮讚。
見這人型造物好像看不穿匿蹤造物的掩護,灰衣人的膽子開始大了起來,打量著這正做伸展運動的人型,衝鈍子輕聲“他在乾什麼?”
鈍子撇嘴“還能乾什麼,下班了高興唄。”
“啊?”
“這裡是血汗工廠!好不容易能下班了,是我也會神采飛揚,”
鈍子輕笑“在工廠啊工地之類地方乾活的人,都會準備幾套衣服的。臟的上班穿,乾淨的留給下班。這些人皮,我看多半是他們下班的衣物了。”
“原來如此,”灰衣人點頭“行,工廠的大門也打開了,這人型也看不到我們,咱們就往裡麵走唄。”
鈍子點頭,抱手“好。哈,我得誇誇你們,匿蹤造物最後也沒有拉胯,這次任務能輕鬆加愉快,得給你記上一功……”
她忽然駐足,愣住,忽然覺得冷汗爬滿了自己的背脊;因為自己轉身時,忽然瞥見了人型的眼眸,直勾勾的,他看著空無一物的地方許久。
還有這披著人皮的人型的手,往前伸出,虛握,好像抓著什麼東西。
鈍子起初看不見人型抓著什麼,隻見他講手一擺,眼前的空間瞬間扭曲,又出現了一片馬賽克。
然後,馬賽克碎裂。
灰衣人被這披著人皮的造物給揪了出來,一同被粉碎的還有灰衣人一直以來用以遮掩他麵目的,那層模模湖湖的虛幻。
是灰衣人的匿蹤造物被捏碎了,就這麼簡簡單單。
直到這次,鈍子才看清灰衣人究竟長什麼模樣,還有他眼中的驚駭,和那無助的慌張。
人皮造物偏頭,看向鈍子的方向“小姐,這不是你的寵物啊?”
鈍子還沒來得及說話。
人皮造物便伸手,直接將灰衣人給撕成了兩半,灰衣人湛藍的鮮血甚至沒有落地,而是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瞬間蒸發。
明明灰衣人是來自墮落國度,監視著整個銀河的超級文明的一員。
明明他是如此想念他的家鄉,為了貢獻自己的力量,才會陪自己來一趟月亮。
他還沒展現帶足了裝備的他究竟有多恐怖呢。
他再也沒機會帶足裝備了。
鈍子愣愣看著灰衣人的屍體在空中就融化,甚至沒來得及落地,她隻覺得自己無比冷靜,冷靜到可怕。
鈍子笑起“哈,早發現我了啊?怎麼,我的腳好不好聞?”
人皮造物有些羞赧“可惜月亮沒有空氣,聞不見氣味。之後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少廢話,你是要殺還是要剮?”光頭ai笑得愈發肆意,好像這肆意是她最後的依仗。
人皮造物卻驚奇“怎麼會?你我都是帝聯人,都是團結在純血人類麾下的夥伴,我怎麼會對您有所敵意?”
“我隻想助您飛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