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團隊針對破爛艦隊的分析結果已經出爐,他們已經對這自身信息毫無加密與防護的艦隊失去了興趣。隻是隨手將掃描報告一甩,便再度投身監控納米災疫的動向上去了,這才夠刺激有挑戰。
左吳掃了一眼,結果很是簡單清晰,一行字就能概括,隻是這短短一行字都被那些科技獵人整了幾個錯彆字。
或許,正式公文之所以措辭嚴謹,就是因為隻有這種嚴肅才能承載消息的重量;與之相比,左吳所麵對的滿是錯彆字的報告,好像全然配不上它即將宣告的冰冷。
左吳斟酌詞句,決心對二公主長話短說“根據檢驗結果,曾是你夥伴的艦隊中,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沒想到二公主隻是呆呆的歪了下頭
“哦,嗨呀,沒啥,你突然這麼嚴肅,嚇我一跳……我們在虛空裡流浪了這麼久,早就知道血肉生靈無比脆弱。其實我被你們從虛空裡抓出來時,我那些血肉同伴們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我早有準備。”
“現在,隻是我血肉同伴們死光了嘛,沒啥,沒啥……我還有造物同伴呢,還有它們,對吧?陛下,你說艦隊中沒有一個活人的意思,隻是在說我的血肉同伴死光了,對吧?!”
“你們人類就是這樣,總是隻把血肉生靈同納入‘人’的範疇,所以我還有同伴剩下的,對吧?對不對!”
“大騙子,你說話啊……”
左吳咬牙,此時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訃告”之類的東西總是白紙黑字,要人親口說出,確實困難又累人。
但還得由自己來說,二公主是自己的二女兒,這是自己該儘的責任。
“不對,”左吳說,聲音打斷了對方的顫抖,儘可能讓自己化為冰冷的白紙黑字
“根據掃描,‘沒有一個活人’的意思,就是艦隊裡沒有一絲智慧生靈存在的跡象。無論是血肉還是造物,艦隊內都沒有任意能被稱為擁有生命的人存在。”
二公主愣住。
何為生命?不說智慧之類,最基礎的特征,就是要能為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可艦隊裡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了,都是死氣沉沉的死物——
支持造物智慧的量子計算機已經停止運行了許久,程序的載體也老化損壞,血肉也已經腐爛做了泥塵。
虛空當中,時間的流逝相對於現實是飛快的,二公主離開自己的同伴,對艦隊來說已然是久遠之前的曆史。虛空環境惡劣,加上仁聯虎視眈眈,使得這支源於舊帝聯的幸存者分支,終歸是迎來了破滅。
金棉聽見,抿嘴,她還懷揣著對舊帝聯毀掉鶯歌索的仇恨,此時卻覺得內心是一陣無力而空虛。
二公主也是,宛如在外的遊子準備歸鄉,卻聽見國破家亡。這還不算,破亡的“家”甚至一個幸存者都沒有,再也無法見到故人。
想著。她有些跌跌撞撞,卻恰好跌坐尚且昏睡著的黛拉身邊。鬼使神差般用自己殘缺的手摸了摸蟲娘的臉,又害怕自己殘缺零件的尖銳將黛拉的臉劃傷,又對自己喃喃
“哈,哈哈。那我們攢出來,可以迭代自己的造物呢?那個東西弄出來還挺費勁的。把我放進去迭代,我……我……”
可迭代了又有什麼用?無非就是在自己已經迭代了的幾千次上又加一次,可在現實當中,還要迭代多少次,才能跟上自己同伴們已經破滅的腳步?
而此時,左吳的冷聲還在繼續,卻一下子點燃了一點二公主眼中的希望
“最後,在掃描中,我們發現了幾個疑似沒有完全損壞的數據庫,裡麵可能存放了艦隊最後一批幸存者的記憶備份,隻是不知道能讀取出來多少。”
聞言。
二公主和金棉的眼睛同時亮起。
前者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而後者,金棉當然不會認為把這些記憶備份毀掉就算是自己的複仇,隻是她確實在隱隱約約中捕捉到了一個方向。
獸人小姐隻是將目光移向月亮。
月亮那邊。
因為無智灰蠱大多數機群,都在儘力修補月表,與享受著饕餮盛宴的蟲群對抗;反而沒有騰出手來化作災疫,去分解掉那些肅正造物。
肅正造物身上也刻畫著舊帝聯的標識,與破爛艦隊上的徽記相比,是那麼新鮮又明亮。
刻畫著新鮮明亮徽記的肅正造物彙集起來,幾乎要結成球形,保護著這裡皇帝的身體。
皇帝的身體在高塔上的皇位上癱軟,頭頂是混亂的太空,腳下是正受著再生和吞噬拉鋸的地表。
還有相當的氣運在這身體當中儲存著,或許這就是這身體到現在還完好無損的理由。
而那空間裂縫依然高懸。
此時。
無智回古代聲音忽然在左吳耳邊響起“勞駕,請問您有提前結束假期的打算嗎?”
“沒有,你之前問過了,為什麼又問一次?”左吳皺著眉頭說。
“……我好像能聽見從空間裂縫裡傳出的悲鳴,”無智灰蠱說“仁聯大人們的飛升,因為比原計劃缺了一點氣運而及及可危。現在,大人們的飛升的真的要徹底崩塌了。”
“所以,勇士,我想請您讓步?將您所剩假期削減到十分鐘可好?”
左吳眉頭越皺越深“不好……”
可話音未落。
無智灰蠱已經自顧自的說“十分鐘不行,那就削減到五分鐘吧。抱歉,望您理解,我的時間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