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自己是在給蟲娘慶祝生日?哈哈,是了,肯定是。那邊的艾山山還揪起了自己的耳朵,好像在埋怨自己給蟲娘準備的禮物太應付。
長大了許多的黛拉隻是在一旁笑。
她的願望在那邊實現了——艾山山知道了蟲娘不怕她,自己也與小灰和好,鈍子還是那個鈍子,姬稚和金棉也一樣。
這些對那邊的自己來說,居然隻是個再平平無奇又悠閒的午後。
左吳咬牙,好像於自己已經無可避免的離彆,在那邊卻從未發生,在未來也不可能發生一樣。
到底哪裡出了錯?
左吳還沒想通,卻在此時,又是一條光路自遠方伸展,延伸到了自己腳下。
而這回,左吳發現自己已經不再能堅決的向前,拒絕“路”的影響了。
因為,因為……
那個長大了許多,已經成為大姑娘的黛拉,此時好像轉過頭來,衝自己笑了下。
明明自己是再也不可能見到黛拉長大的模樣了,可身為她的父親,左吳知道自己是多想陪黛拉悠閒的度過一生?
陪她走過其幼年、少年、青年,然後在自己垂垂老矣時,依舊在擔心這早已可以獨當一麵的黛拉的將來,帶著遺憾離世呢?
可惜現在,哪怕體驗這種遺憾都成了注定無從達成的奢求。
左吳咬牙,雖然知道一切都是無限神機通過運算所達成的虛假,但是,但是……
隻是稍微開個小差,走上這條路去,稍稍體驗一下自己注定無從體驗的人生,稍稍滿足一下就回來,也應該……無傷大雅吧?
對吧?
左吳的表情凝固,瞪著自己的腳尖,生生看著它緩緩橫移,就快移到那個通路上,卻根本沒有出聲叫停。
直到有道巴掌的響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左吳勃然回頭,卻看見是燎原的灰風在自己耳邊輕輕拍了拍。
轉瞬間。
那頹廢的自己和嗜血的自己的怪異,又重新回到了心裡。左吳驚覺,也知道了為什麼燎原的灰風雖然疲憊無比,嘴角間卻還是掛著一點笑。
左吳猶豫幾秒“踏上這些個道路,究竟會發生什麼?”
“唔嗯,你明明已經知道了,”燎原的灰風拍了拍左吳的肩
“也沒啥,無非就是你會去經曆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而已。甚至隻要你想,隨時可以離開。但那種注定可望而不可得的未來,那般夢一樣的美好,你真的能從中自拔麼?”
“所以,走吧。你不是想和我們的半成品神靈碰一碰麼?如果一輩子都走不完到她麵前的路,像什麼話。”
左吳想起什麼“所以這確實是大汗布置的陷阱?”
“……不算吧,隻是無限神機的一點小小的副作用而已。”燎原的灰風攤手“當然,如果你和教宗都無法從中走出,也怪不了誰嘛。”
左吳點頭,打量了燎原的灰風幾眼“這麼說,你是對我放了水?先給我看看我糟糕的可能性,相當於打了預防針,麵對誘惑也能更有抵抗力一些。”
“……隻是你運氣好而已,”燎原的灰風彆過眼睛“運氣好到碰巧先看到的兩種可能性都是糟糕的,和我真的一點也沒關係。”
“謝謝。”左吳明白了。
“唔嗯,與其謝謝,我更想看到你能不被這些可能性誘惑……你怎麼又停下了?我給你的預防針白打啦!”
燎原的灰風一下子對再度停步的左吳有些抓狂,氣鼓鼓順著他視線望去,想看看到底什麼事情吸引了左吳的注意力。
然後。
她又抿嘴,淺淺的笑了下“無限神機偶爾也會出錯的,這種未來……太魔幻了。”
左吳沒回應。
那吸引了他注意力的景象也不是彆的,依舊是個悠閒的午飯。隻不過參與的人有些特殊——左吳自己坐中間,而小灰與燎原的灰風卻是坐在他的兩邊。
兩個灰風每每夾菜,她倆的快子總是會碰在一起。
然後在快頭一陣快速且劍拔弩張的纏鬥後,勝利者會笑眯眯的把夾起的菜送到左吳碗裡,失敗者隻能恨恨的自己下肚。
倒是夾在她倆中間的那個自己被越喂越飽。
恍忽間,左吳也明白所謂“世界的終極”是什麼了。稍微主觀些,人自己所窮儘一切所可能經曆的未來,就是對於自己的終極。
而自己被兩個灰風爭相夾菜的場麵,或許才是真正的遙遠和夢幻。
燎原的灰風收回目光,拽了拽左吳的衣服“走啦。”
左吳卻朝那邊稍稍伸手“這個人生是無限神機算出來的,你所計算偶爾會出錯,但它當真沒有可能成真?”
燎原的灰風沒回應。
她留給左吳的背影已經說明了一切。
左吳呼氣,緩緩將手放下,轉移了話題“每個人都隻能看到以自己為主角的未來麼?”
“嗯。”
“我記得我進來的時候,是騎著姬稚,前麵是小灰和黛拉的,她們在哪?”
“不用擔心,你家小灰的機群現在深入了姬稚的體內,也讓姬稚可以有小灰的引導,就像我……接觸你一樣。”燎原的灰風輕聲
“黛拉就更不用怕了,她還和以太龍鏈接著,也還是輸送饑餓感的橋梁,不會有多餘的精力去思索她不同的可能性的,暫時不會有。”
“至於為什麼你看不見她們了……你當真覺得無限神機的‘無限’是在開玩笑?在這裡,無論是空間還是命運,都會被模擬出的無限填充。”
左吳抱手“也就是說,這裡注定沒有儘頭了?”
“我們正創造的神靈就是儘頭,神靈就是這樣……好像能將一切一切都截斷的東西,包括計算出的無限。”
“……那在無限神機的計算中,大汗有沒有過操縱神靈成功的未來?”
“無可奉告。”燎原的灰風聲音轉冷。
雖轉冷,左吳卻覺得自己得到了答桉“神靈本身已經如此難以操控了,你們還給她注入太空鯨的無邊忿怨,還想破壞我的婚禮後,給她施以我和姬稚更強烈的幽怨?!”
“不是的!我不想……大汗不想破壞你的婚禮!”燎原的灰風失口否認,臉上又一片落寞“哈,你說,以往的失敗,是不是神靈隻嘗到了忿怨,怨到發膩。”
“可倘若給她一點點名為幸福的調劑呢?”
左吳搖頭,隻覺得灰風又在騙人。連無限神機都算不出的未來,又怎麼是添一點幸福就能化解?
她越來越像大汗了。
或者說。
她和大汗的兩個人格間,真的是涇渭分明的兩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