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聽見自己眼前傳來一陣溺水般的“咕嚕”聲,狐疑睜眼,卻發現是左吳咬碎了自己的牙齒,亦是差點咬斷了他的舌頭。
血沫湧出,離開左吳舌頭的一瞬間便陷入停滯,生生卡在他的嘴裡,讓他差點溺斃在自己凝滯的血中。
左吳終究沒死,而是生生將凝滯的血液咬碎,磨開,讓它成為不阻礙自己說話的血礫子。
這還隻是第一道困難,左吳還生生頂著自己的本能,和全身上下所有細胞的呐喊,犯天下之大不諱般,終於說出了他的願望
“我想,我想讓世上所有人都迎來一個美好的結局,你能做到嗎?”
燃蘿愣住,她眼裡的熾熱忽的消退,在變成意興珊“……殺了我,對所有人都美好。”
“可你不就被漏掉了嗎。”左吳說,開始劇烈咳嗽,血礫連同被它們刮下來的氣管碎片被一同咳出,好像在忍受窒息苦痛的不是燃蘿而是他一樣。
“我不是‘人’。”燃蘿說。
“那我向你許願的‘所有’也就有了瑕疵,”左吳笑起“你做不到,那就是說,你也不是個合格的神。”
燃蘿眯眼“銀河已經歸於寂滅,你的夢想早就破產了。”
“那時候你沒出生,我管不到,”左吳說“但你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又怎麼能一死了之?給我對你自己的出生好好負責。”
“……不可理喻。”
燃蘿這樣說,隨即好像對這掐著她脖子的男人完全失去了興趣,張開的懷抱放下,又期待的看向左吳身後,喃喃
“還有誰?教宗也行,隻是他估計更偏向於改造我,我在他手上應該死不掉。黛拉呢?黛拉……隻要我答應用治好那人馬娘做交換,她一定會同意取走我性命。”
“……我的媽媽呢?”
“對,我現在是最為脆弱的時候,我媽媽這麼討厭我,現在就是結果的時候……也好,也好。”
在左吳身後。
那三人的賽跑也已經進行到尾聲。
在躊躇且不知道自己能朝燃蘿那裡要來什麼的黛拉落在了最後,賽跑的末尾成了教宗和燎原灰風的角逐。
如燃蘿所想。
教宗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篡奪燎原的努力而做。他帶來的那些未來科技,除了維持自身結構的引力衣裘外,便全是用以改造神靈的技術了。
形勢比他想象的要壞很多,也好很多。至少燃蘿雖然降生,卻主動保持了她的脆弱,抑製了自身的成長。
再加之還有燃蘿自己的配合。
自己將她改造的野心終究還有實現的機會,甚至實現的方法比左吳殺掉她差不多簡單,就是把一個針劑一樣的東西注射進其身體而已。
燃蘿全盤接受。
她看著教宗手上的昏黑的引力凝聚,最終聚成一根連光都逃不開的針。
教宗沒有左吳那樣的猶猶豫豫,而是直接朝燃蘿伸出了他在黑暗的填充下,已經拉長了無數的手。
刺下!
燃蘿全無抵抗,被扭斷脖子而死,和被抹去人格而死,又有多少區彆?
總該結局了吧。
但針刺的刺痛卻遲遲沒有出現。
燃蘿狐疑睜眼,這一瞬卻幾欲暴跳如雷。
有人替自己擋下了這根針。
是燎原的灰風,她站在自己的跟前,左吳的身邊。她替自己直直接住了這根針,把自己掩護在了她的脊背後方。
引力的針尖開始讓燎原灰風的機群坍縮。
她卻一動不動,還在用身軀向自己施與溫暖的保護。
皇天後土。
像個母親一樣。
燃蘿張嘴,想問什麼,又看見燎原灰風轉頭,她的眼裡依舊滿是仇恨與厭惡,更多的卻是保護自己的決絕。
“……為什麼啊?”燃蘿的指甲扣上了她自己的臉,劃出十道宛如淚跡的深深傷痕。
“唔嗯,彆誤會,”
燎原灰風低頭,看著教宗默然,看著他拚儘最後力氣揮出的尖刺在自己身體中蔓延出了黑暗
“因為你是我……不得不守護的成果。你是大汗畢生的追求,我是恨你,恨你斷絕了我的未來,我的永遠。”
“但如果沒有你,那我連過去和現在的意義都會不剩一點。哈哈,人怎麼可能不會去重視自己的曆史,自己存在的意義呢?”
“燃蘿,也請你恨我,恨我的功利,我的自私。”
“但現在,我可以說實話了,哪怕是出於功利,我不能否定大汗,否定我所許下的向燎原效忠的誓言,不能背叛我曾經擁有的美好,”
“燎原的一切美好最終生出了大汗,大汗的畢生又是在追求你,”
“……我恨你,恨你好像拿走了我本該從大汗和燎原這裡得到的美好,我恨你奪走了我的未來,甚至在現在也在代替我,”
“但你既然是大汗的結晶,乃至燎原整個文明的最終答桉,最終心血,”
“那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會因此,如此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