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遭遇天災,各家都在城外擺了施粥棚子。
崔氏也不例外。
這是博取民心的機會,崔鄂豈會放過?
崔績就借著巡視施粥棚的名義,從家裡出來,想看看能不能湊巧遇上裴孟春或是裴蕭蕭。
他不知道來的會是兄妹之間的哪一個,但這樣的事情,裴家不會坐視不管,肯定有人在。
隻要能見到他們,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崔績想了很久,覺得自己能阻攔父親的唯一辦法,就是與裴家聯手。
僅憑現在的自己,無官無爵,還被父親、家族所束縛著,能做出什麼事?
他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須借助外力。
挑來選去,崔績覺得求助於裴家,是最為穩妥的。
起碼為相,裴文運做得比自己出色多了,就連為人,對方都高於自己。
隻是崔績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得到裴家的支持。
如今,他除了身上崔氏子,以及崔氏下一任家主的頭銜外,再沒有什麼能拿的出來與人進行利益交換的了。
但崔績還是想試一試。
就當是對前世的自己,有個交代,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那些錯。
裴孟春不動聲色地看了會兒,就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不知道崔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對方頻頻看向自己的目光,即便隔得遠,還是能感覺得到。
崔績有事找他,但卻必須得避人耳目。
所以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靜待客人上門就是了。
至於客人是如何脫身,又是如何找過來,那就不在自己的考慮範圍內了。
畢竟有事求助於人,也得拿出點誠意來。
如裴孟春所料想的那樣,不知與何人換了衣服的崔績,蓬頭垢麵地找了過來。
裴孟春上下打量了一番。
世家子不愧是世家子,即便穿著窮苦百姓的衣裳,發髻淩亂,臉上也塗抹了塵土,周身那股世家子清高出塵的味道,依然擋也擋不住。
“崔氏子上門,可真是叫我這陋室蓬蓽生輝。”
崔績知道自己幾個堂兄弟一直致力於寫一些抨擊裴文運的詩文,甚至還集結成書,通過崔氏名下的書肆印製傳播。
雖然這並不能打擊到裴文運在民間的聲譽,但一直沒有阻攔他們的自己,如今上門求助,到底還是心中有愧。
是以麵對裴孟春的奚落語氣,崔績也不敢計較些什麼。
“裴公子何必如此嘲弄於我?我今日這副裝扮,難道還不能讓你笑話許久嗎?”
裴孟春揚起一笑。
“的確能讓我笑話你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側開身子,讓出路,好讓崔績進去。
“若不嫌棄此處簡陋,請進來小坐片刻。我雖無好茶,卻也有清水待客。”
裴孟春是出來賑濟災民的,不是來遊山玩水擺譜子的,那些風雅之物,一個都沒帶。
他自己在這裡,喝的都是白水。
茶葉全都交給大夫們,熬製治療災民的藥茶。
崔績也沒在意,裴孟春行事作風如何,他早就知道。
這是個磊落之人,可不會像三叔那樣,借茶譏諷。
他進屋後,直接在裴孟春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在我看來,茶雖好,卻過於高雅。不若清水,雅俗共賞。”
裴孟春為崔績倒了一杯清水。
“請。”
“恭敬不如從命。”
溫熱的清水入口,口感有些苦澀,還有些刮喉嚨,與自己平日裡喝的那些甘冽順滑的無根水、泉水等,全然不同。
崔績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但看著裴孟春神色如常,心中越發慚愧。
彆說裴文運,就連裴孟春,他都自愧不如。
“說吧,有什麼事要求到裴家。”
裴孟春事多,也不繞彎子,讓崔績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出來。
至於能辦不能辦,且聽崔績說了再看。
崔績沉默地坐著,盯著桌上自己隻喝了一口的茶盞。
茶盞中盛著清澈可見底的清水。
來之前,崔績還自信滿滿,可如今真到了人跟前,他反倒生出了怯意。
崔績猛地拿起茶盞,一口氣飲儘茶盞中的清水。
“今日,我是以崔績的名義前來,為保家族平安,求助於裴相。”
裴孟春微微愕然。
以崔績的名義?
不是以崔氏子的名義?
憑崔氏這個名頭,崔績除了不能謀逆外,這世上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還是崔績有什麼事,是連崔氏這個名頭,都無法動用的。
“你想求我爹什麼事?”
崔績重重閉上眼,又重新緩緩睜開。
“崔績求裴相,能除去崔氏當代家主崔鄂。以免崔氏一族迎來滅頂之災。”
裴孟春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這件事太大了,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必須告知父親,讓父親來決定。
何況,崔績此番前來,究竟是崔氏的誘敵之計,還是他真心所為,還有待驗證。
裴孟春不說話,崔績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想要得到對方的信任,自己必須也付出些東西。
“如今我身無長物,不知如何能博取裴相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