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杜正一看著她說道。
關歆月的神色怔了怔,麵頰微微又些紅,表現的卻頗成熟,“如果是不方便向我透露的話,你隻要告訴我他現在是不是沒事就可以了。”
“我說的不知道,就是字麵的意思。”杜正一說道,喝了茶盅中的茶。“我不知道。”
關歆月略微吃了一驚,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猜他大概還是有事。我給他發微信,他從來沒有回過,後來我打他的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杜正一打斷了她的話,“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嗎?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過來?”
關歆月勉強笑了笑,拿起茶壺小心地為他重新斟滿茶,又給自己的茶盅也滿上。“連當麵談都這麼費勁,電話又怎麼可能談得了?”
杜正一對她說的實話不置一詞。
“你不能想想辦法嗎?”關歆月看著他的臉色,慢慢地說道。
“我已經通知了他的父母,也向官方彙報過了。”杜正一說,不耐煩地蹙起眉,“事情自然會有解決的時候。”
關歆月仿佛沒聽見他的話,目光落在桌麵的餐巾紙上,執拗地重複著她剛剛說過的那句話,“你不能想想辦法嗎?”
杜正一抽了一口氣,他以前總是看見關歆月暴跳如雷地跟羅奇吵架,看起來任性誇張,實足的是個中二少女,所以他竟不知道她還可以這麼難纏。
“我不會為任何人出頭。”杜正一陰沉地說,還好心地附贈了一個解釋,“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哦。”關歆月低聲說,垂下了眼睛。
杜正一猜她終於被挫得生了氣,應該也要開始沮喪了。他想是時候該站起來離開,不想耳邊聽到關歆月語氣頗怪異地說道,“你有點黑眼圈,你照過鏡子了嗎?”
杜正一沉默地看著她,她有些神經質地折起一張印著蓮花的餐巾紙,再對折,不斷地把餐巾紙折得更小,然後拆開,再反向折疊。她就這麼低著頭,好像在對那張紙巾說話,“你其實很擔心他。”
杜正一覺得自己開始厭惡人類了。
“這件事究竟有多糟?”她又出其不意地問道。
“我說了,我不會為任何人出頭。”杜正一冷冰冰地說,“不是我不能,是我不願意。”
關歆月被他隱約的怒火嚇著了,微微瑟縮了一下,低著頭低聲問,“為什麼?”
“你看見我有黑眼圈,不錯,你看見了我良心的痕跡。”杜正一煩躁地說,接著又輕聲嗤笑,“他年紀還那麼小,完全無辜,現在可能馬上就要死於瘋子的陰謀了,我認識他一回,當然會覺得不太舒服。但我想,時間會幫我克服這種傷感的。”
關歆月驚詫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杜正一,她的麵頰脹得通紅,眉毛顯得更淡。杜正一看著她怒氣滿麵,卻終於覺得自己有了一些解脫。
“真奇怪。”她喃喃地說道,“羅奇在的時候,你還比較像人。羅奇吉祥物的作用就是這個嗎?”
杜正一臉色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沒有抓住那絲念頭,隨即便又把他對這個世界的厭惡掛回了臉上。
“說什麼良心什麼道德想也知道沒用。”關歆月像是從他的麵色上看透了什麼,她有些憤世嫉俗地哼了一聲。“羅奇說過你有更大的目標,我作為一個普通人肯定是沒有辦法了解,也摻合不進去的。對於我來說,我隻知道我的家裡出現了一個黑洞,自從它出現開始,一個又一個人被卷了進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
“如果你一直往深淵裡看,總有一天深淵也會回過頭來看你的。”杜正一低聲說道。
關歆月打了個哆嗦,她回頭去看窗外,外麵依然是初春裡晴朗的好天氣,陽光的色調已經暖了起來,不複冬日的蒼白。但她坐在這裡,坐在一個陰鬱的魔法師的對麵,一切就恍如隔世。
“雖然是這樣,”關歆月說,“可是我恨它,它毀了我生活中所有美好的東西,我卻連它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沒辦法假裝深淵不存在,它一直都在那,在我的腦子裡不停折磨我。還有我姐姐,仍然下落不明,我也必須要找到她。我知道,可能到最後我也找不到姐姐,到最後我也不可能乾掉這個黑洞,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力量,但是最起碼我不會讓它總是如意!既然我知道它現在正在吞沒羅奇,我就一定要讓它不能得逞——我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
“你希望靠演講說動我?”
關歆月長長地歎了口氣,杜正一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欺負小女孩,勝之不武了。誰知關歆月抬起頭,一絲倨傲之氣從她的臉上冒了出來,“不,我打算開個價雇傭你。”
杜正一看著她,“說說看吧。”
“我用一顆屬於關毓山的存儲水晶做報酬。”關歆月說。
杜正一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像在評估著她話中的真假。她看了看他,大概也知道他沒有那麼好說服,她打算再說點什麼,證明自己的報價並非作假。誰知就在她剛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杜正一仿佛被打了一下,神色陡然變了。他猛地抬起手按在關歆月的小臂上,粗暴地命令道,“不要說話!”
關歆月嚇了一跳,她注視著杜正一的眼睛,那雙眼睛現在銳利如同鷹隼。他抬起手,輕微地做了個讓她保持不動的手勢。他自己的身體姿勢卻慢慢放鬆下來,他像是在諦聽什麼,又像是能將神經末梢無限延伸出去,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身體的姿態幾乎完全靜止了。
關歆月不知道他感覺到了什麼,她可以肯定他們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是靠著牆角坐的,視野也十分開闊,所見之處,連個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