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羅奇說,“廢話。”
“我向你保證,剛才麻將什麼都沒說。”杜正一說,“你聽到的,都不是聲音。”
“我知道。”羅奇喃喃地說,“我……我猜得到。”
“好了。”杜正一說,在他的臉上拍了拍,“彆的我都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訴我。”
羅奇喘息著,他瞪著杜正一,有一陣子好像根本就明白不過來杜正一在說什麼,但漸漸地,焦慮在緩解。不知是因為吵鬨無休無止,所以他已經漸漸開始適應,還是麻將真的想到辦法把人趕走,他的意識漸漸穩定地清明起來。“那……為什麼……我聽不見……我感覺不到你……”
杜正一微微地笑了,笑容裡帶了些羅奇看不透的東西,好像杜正一整個人都柔軟了許多。他抬起兩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這個裡麵被人建立過一道防線,動手的都是一些大佬,有裴樞、麻將,還有你的父親。你進不來,不也很正常嗎?”
羅奇微微張開嘴,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自己一直沒想到的問題,但那問題一直都在他的潛意識裡,他甚至完全知道問題的答案。“我爸……我父母……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嗎?”
他的聲音極低,仿佛生怕被誰聽見。
杜正一的神色越發猶豫,“你以後有機會去問他們,我猜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身後的門被推開了,麻江又走了回來,“人已經都送走了,門也關了,醫生護士都放假,今天這裡不會再有第四個人了。”
羅奇緊緊盯著麻將的嘴,生怕這次又不是他在說話。
“好了。”麻江歡快地說,拍了拍手,故作激動地拍了拍手,“怎麼樣,要不要換個舒服點的地方坐下,我們再開始?”
“你知道要做什麼嗎?醫生?”羅奇耳邊的世界隻剩了低頻的噪聲,雖然他的身體還是擺脫不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當然了,哥們兒。”——“我當然知道我在乾什麼小兔崽子,再問我就把你的小牙掰下來。”
麻江穩定地微笑著,看著就像人類的心理醫生。
羅奇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不安地顫動著,眼睛緊盯著麻江的嘴。
“沒問題嗎?”羅奇問。
“當然沒問題。”——“如果有問題就廢了,杜正一這個兔崽子不會讓我好過的。為什麼這麼棘手的手他媽的每次都落在我的頭上。”
麻江溫和地向他微笑著,伸出了一隻手。
“你要對我做什麼?”羅奇問。
“做個小檢查。”——“我要把你的腦袋拆開,看看你的腦瓜仁到底是怎麼了?”
羅奇的臉上頓時露出驚駭的表情。
“麻江!”杜正一突然喊道,“你看不出來他在測試你嗎?”
麻江猛地愣住了,接著仿佛數道大門應聲而落,羅奇的世界猛地安靜了一半。
麻江的神色劇烈地變化起來,從難以置信到嚴陣以待,不安和警惕交替出現在他的臉上。
杜正一煩躁地上前,把羅奇從地上扶起來,推到病床上坐下,順手把床上的毯子扯過來圍在羅奇的身上。“好了,既然現在這裡已經沒有那麼多人了,暫時他也不需要緊急救治了。我先把注意事項說清楚,然後再向你進行醫療求助。”
麻江皺著眉頭,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一個這麼高級彆的心靈感應者嗎?為什麼沒有記錄在案?”
“現在也不是討論行政漏洞的時候吧?”杜正一不耐煩地說,他突然想起來去一旁的護士站翻出一瓶水來,遞給了羅奇。“你現在還能聽見麻江的廢話嗎?”
羅奇搖了搖頭。
“這幾天出了什麼事?”麻江板著臉說,“前幾天他還是一個低能兒,轉眼之間他臭烘烘地再次出現了,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心靈感應者。而且,還是這種新生兒狀態的,對淺層和表層意識統統沒辦法分辨,也沒辦法適應的?怎麼著這幾天他又重新出生了一次嗎?”
杜正一想到了地下審訊室的那隻水晶棺和水晶棺中的液體,“這事巧了,他可能真的重新出生了一次。”
麻江難以置信地望向杜正一,“你可彆跟我說,你是接生婆?”
“不是我。”杜正一煩躁地說,召喚出那隻試管遞給麻江,“你先拿著,有時間的時候告訴我這個是什麼?”
麻江沒好氣地接過來,“那天我就說過他有問題,如果那個時候你就把他交給瓊林,就不會出這個問題。”
“閉嘴吧你。”杜正一也沒好氣地說,“你以為他為什麼是這副樣子。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從瓊林帶出來,差一點他就不明不白地死在那裡了。”
麻江吃了一驚,看著羅奇的視線不再那麼凜冽。
羅奇回過一口氣來,突然決定既然已經這樣了,他絕不放過這個機會。他虛弱地指了指麻江,對杜正一說,“他其實一直叫你兔崽子。”
杜正一的視線一下銳利起來,麻江舔了舔嘴唇,眨眨眼,半天憋出一句,“嘿!我真他媽倒黴!”
“還是解決正事吧。”杜正一說,“你要幫他學會跟外界斷開鏈接,但是你得明白這事很危險,他能是一個能憑本能解決掉黎緒那樣的意念大師的人。”
“操。”麻江罵了一聲,“那我還在這玩什麼?”
“所以你要進入他的意識的話,就不要讓他感覺到威脅,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會怎麼樣,杜正一沒有說下去。但羅奇忽然意識到自己知道答案,否則的話,他的意識就會像一片汪洋大海一般吞沒掉麻將的意識。
他顫抖起來,突然開始完全的抗拒這件事。
麻江轉過頭來麵對著他,他忽然意識到麻江也是動搖的,他沒有信心。
動搖的意誌必被吞沒。
又是不知誰的意識碎片閃過他的腦海,羅奇緊緊地扯住毯子,打顫的更厲害了,上下牙齒不斷地磕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惡寒從他的心底湧起,掠過他的脊背。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杜正一,杜正一的完全靜謐,就如同一片更寬廣溫暖的海水,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