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過來,看了看杜正一,又看了看小醜魚。“是你?你到底是誰?”
“那與你無關。”小醜魚說道,他有一種醫生一般的沉穩和優雅。不過他要做的事也的確近似手術,他要把她的意識從身體裡摘除出去,這確實是需要緩緩神兒做好準備的。
她來回看了看兩個人,衡量了一下局勢就轉向了小醜魚。“簡單地說,我知道很多秘密,創世紀的秘密是你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力量。我自願跟你走,你可以保持你對我的束縛。隻要能活下去,我不介意幫你的忙。焚蓮者是嗎?這本身也合我的意,我本來就是法師的創造者,我是你們的主神。”
“主神在向我這個凡人搖尾乞憐嗎?”小醜魚笑了起來,“雖然很有成就感,但是你並不是真正的始祖法師。我看到了,你隻是她的一階複製版。你的原版已經被眾神拆解,你被你的信徒作為最接近主神的複製品藏了起來。”
她看起來對小醜魚有了些敬畏,“你是誰?”
“凡人的名姓,神沒有興趣知道吧。”他有些諷刺地說道。“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羅奇為什麼會走到你的洞裡?”
她抓住了攀談的機會,不管怎麼說,她想抓住說話的機會,“他的同伴在瓊林裡看到了剛剛翻譯出來的古典學詩歌,詩歌是我的信徒為後來人留下的我的線索。詩歌是一首謎題,羅奇的那個同伴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看到那首詩,破譯了謎題。他認為這是一個機會,可他並不知道這首詩歌指引的寶藏到底是什麼,他想當然地以為是財富。這首詩是指路圖,但同時也是一個陷阱,謎題暗示隻有真正的意念師才能看出寶藏的所在。我的信徒想要用這個謎題激發一個貪婪的意念師前去尋找寶藏。羅奇的同伴就是這個貪婪的人,但是他哄騙了一個意念師跟他同去。”她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同時也不忘用這個機會攻擊杜正一。她望著杜正一說,“不過羅奇也不是真的無辜。他故意繞開了你,抓住身邊沒有你的機會,想要窺探上古的秘密。他當然也是貪婪的,雖然他貪婪的目標想要找到讓你活下去的方法。”
杜正一的臉上沒有變化,就像他已經準備好了經受這次打擊。
“陰差陽錯,不過如此。”小醜魚在一旁說道,“羅奇也好,那個小子也好,都沒有什麼大錯。人生而為人,總會追求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那你呢?你追求什麼?”她接口道,“雖然我的精神已經被捆住了,但我能感覺到你也在追尋什麼,願心比他們還要大。我肯定能幫上你的忙,這毫無疑問。羅奇是肯定回不來了,如果你能帶我走的話,我會向你展示創世紀的魔法,我不相信你對這個沒有興趣。我會教給你這個世界的人做夢都想不到的魔法,我會幫你打開這世界上任何一扇門,挖開任何一個洞。那些阻礙你得到孤山深處秘密的人將會再也無法阻礙你,你會實現內心深處最隱秘的夢想。”
杜正一突然轉過頭看著小醜魚,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可他無法親手殺死羅奇,哪怕隻是羅奇的身體,他不能捏碎他朋友的喉嚨讓他斷氣。小醜魚完全可以轉而接受她的條件,他相信她不完全是虛張聲勢,至少這個太大了。
他看到小醜魚靜默了下去,足足七秒鐘,長的像一個世紀,小醜魚開口道謝,“謝謝你這麼貼心。”
杜正一鬆了口氣。
“但這次還是算了。”小醜魚繼續說道,“我自己早晚會有辦法的。”
她望著他,“真的嗎?沒有我的主觀意識,就算給你我全部的記憶,那對你這種初等認知能力的生物來說,我的秘術就像天書一樣,你根本就看不懂。”
“啊,再次感謝你的體貼,親愛的。”小醜魚在她麵前蹲下身來,敷衍地說道,“以前你是n嗎?”
“你想看”她問道,瞳孔幽深地盯著小醜魚,試圖看破他的偽裝。
她的話沒說完,小醜魚的話隻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他的雙手猛地按在了她的頭顱兩側,她撕聲裂肺地尖叫起來。
“幫我按住她!”小醜魚命令道。
杜正一敏捷地抓住了她的雙臂,把她死死地勒住。
她尖叫著,痛苦地拚命抵抗著,但是小醜魚占了上風。她的尖叫變成了慘叫,突然,她的音調變了,變得更像羅奇。她向杜正一哭叫著,“哥,救我,哥,不要相信他,是我,我還在這裡,哥你救我”
杜正一猝不及防,顫抖了一下,按著他的手有些不穩。
“杜正一!”小醜魚吼道,“不要理這個的東西!”
他抓緊了羅奇的胳膊,羅奇的身體在他的手中因為劇痛而顫抖著,羅奇的聲音在慘無人聲地哭喊著,不住地喊他救命。
忽然間,她猛地張開眼睛,定定地望著小醜魚,她的瞳孔已經放大,焦距無從對上,所以她一定不是在用眼睛看著小醜魚。她尖叫道,“原來是你”
接著她的意識就徹底斷了氣,所有她主觀的意識都被驅散了,隻剩下離散的記憶被小醜魚裝進了自己攜帶的高能水晶裡。羅奇的瞳孔變得無神,接著閉上了眼睛,身體軟了下去。杜正一鬆開了強行按住他的手,但是接住了他的身體,摸到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剛才他一定經曆了一場殘忍的劇痛折磨,雖然不是他,但一切都像就是他。
杜正一摟住了他,讓他的頭垂在自己的肩頭,就像朋友即將久彆的最後一場擁抱。
小醜魚站了起來,將水晶揣回了衣服的口袋。“他的靈魂早已不在了。”
“他還有呼吸。”杜正一低聲說,就像是在困惑。但困惑的,不是羅奇已經成為了一具活著的軀體的狀態。
小醜魚他本來想要離開,聞言又站住了腳,像在凝神諦聽什麼。他聽了一會說道,“你在痛哭嗎?”
杜正一怔了一下,他的臉上是乾的,他也從沒有痛哭過。“我沒有。”
“哦。”小醜魚說,“你隻是沒有流眼淚。”
小醜魚又等了等,繼續說道,“我在黑市上遇到過他,他的片段靈魂複製品,他把那玩意散的到處都是。雖然是他跟我學的本來你也許應該管管他但現在都不重要了。如果你覺得太寂寞了,可以去找幾個,他的片段靈魂都很幽默,挺好玩的,你可以跟他聊聊天。”
杜正一仍然沒有回答他。
“但我估計你不會去做這麼無聊的事。”小醜魚自己承認道,隔了一會又繼續承認道,“好吧,我知道你會不好受,但我沒想到你痛苦的程度會這麼深。如果你是這樣的人,你是怎麼忍受以前的生活的?你接著又打算怎麼辦?你不能讓他一直作為植物人存在下去,你也下不了手結束他的生理活動,要不你把他就放在這裡吧?反正沙盒是你的,他會以冰雪為陵墓,還有一隻蠢頭蠢腦的巨型怪獸,他會覺得很好玩的。”
“謝謝你做的這一切。”杜正一終於說道,他鬆開了羅奇,接著又把他抱了起來。“謝謝你,我要離開這裡了,我得把他帶回去,交給他父母,應該由他們做決定。”
“好吧。”小醜魚說,“那麼我們扯平了嗎?”
“我們扯平了。”杜正一淡淡地說。
小醜魚點了點頭,伸手向他致意,接著轉身走出了洞穴,消失在風雪之中。
杜正一看了羅奇的臉一會,終於也向外走去。洞穴外是一片白色的極寒之地,冰雪覆蓋著大地,山峰在遠處靜默著,跟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到這裡看到的情景一樣。仿佛從那時起到現在,這中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