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書,太祖皇帝本紀!
南昌,城東討逆軍大營。
一隊隊的新兵在操訓,排著隊列穿著甲胄,赤手空拳在各自營校、隊率的帶領下進行著每日必備的跑操,這是討逆軍訓練的特點。
初始的時候侯秉忠不太能理解駱永勝這種練法的目的,士兵操訓,練得應該是陣型、挺刺、砍殺,哪有練跑操的。
但是駱永勝執意要把這一項加入進去,和其他三項一樣都要練,侯秉忠也沒辦法隻好聽命。
他哪裡知道駱永勝的目的用心。
萬事不想好先憂壞,駱永勝當然也想神兵天降,直接端掉東京趙宋家的老巢,從而定鼎江山,開國更元,但那是最好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呢,朝廷大軍雲集,南昌危如累卵,駱永勝就得跑路。
所以多練練跑操的目的就是為了強健體魄,將來逃跑的時候能快一點。
打不過就跑嘛,不丟人。
等將來強大了再打回來便是。
“保衛楚王、保衛南昌,保衛大楚!”
兵卒們喊著口號,精神頭還是很不錯的,讓前來巡營的駱永勝非常滿意。
駱永勝滿意了,則身邊陪同的侯秉忠、顧有誌兩人都跟著心情放鬆。
侯秉忠除了是一衛的指揮使,身上還兼著總練兵官職務。顧有誌不僅僅是君衛隊的負責人,還是全軍總政,負責政工工作。
“兵練得不錯啊。”
邊走邊看,駱永勝一路上頻頻點頭,嘉許了兩人。
麵對這份嘉許,侯秉忠表現的很是謙虛“王上過譽,此間之功很大一部分都是顧總政之功,沒有他和他的君衛隊充當軍官隊率,這群新兵哪裡能短時間內練成這個樣子。”
駱永勝便看向顧有誌,點頭道“你表現的很好,孤聽永捷說了,武寧保衛戰的時候,君衛隊發揮了凝聚全軍的重要性,這才能在興國軍的猛烈攻擊下,生生堅持了五天。”
顧有誌抱拳道“要說功,那也應該屬於王上。”
麵對這種馬屁話,駱永勝誒了一聲擺手“是你的功就是你的功,不用這麼謙讓。”
在軍營裡轉一圈,瞅著也快臨近飯點,駱永勝索性就去了趟帥營,一馬當先落位主座,侯、顧二人分落左右下手。
“咱們要抓緊時間把新軍操練出來,孤有種預感,偽宋的朝廷大軍就快要來了。”
身在軍營不飲酒,親兵給倒三人各自倒了一碗茶,駱永勝啜了一口說道“以趙宋的實力,這第二次的大軍數量絕對不會少於先前那一次,而且,可能會換上更有能的將帥。”
侯顧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皺眉。
若是來的如此之快的話,那麼時間可真有點不寬裕。
“孤不怕什麼名將,獨怕老實人啊。”駱永勝歎了口氣“因為老實人不會犯錯,而一旦趙宋不犯錯,那就意味著咱們時刻都在犯錯。”
這話說的兩人有些不解,開口詢問為何,便聽駱永勝笑著解釋道。
“咱們以一隅之地,抗趙宋舉國之力,這難道不是錯誤的選擇、錯誤的行徑。”
這個解釋倒是讓兩人失笑點頭。
是啊,又不是天下混亂、諸侯並起的王朝末期,現在趙宋跟遼國罷兵,相當於敵人隻有駱永勝一方勢力,可以沉住氣調集全國之力來討伐。
什麼是狂妄,駱永勝的造反就是一種狂妄,也是一種錯誤。
“當年水鏡先生評諸葛亮,稱孔明得遇其主,未逢其時。這話用在孤和你們身上倒也相得益彰,因為你們一個個都有曠世之才,未逢其時啊。”
侯顧兩人忙站起,向著駱永勝抱拳躬身道“王上所言差矣,大王為當世人皇,臣等有幸隨駕效鞍馬之勞,恰逢其時。”
“坐坐坐,不用這般,今日談話勿需拘謹。”
駱永勝招呼兩人落座,推誠置腹的說道“如果這一次趙宋來的是個棘手的家夥,咱們可能就要離開南昌了。”
“離開南昌?”
見二人驚愕,駱永勝點頭“困守一城,死路一條,身可殞,但王業不能葬在這。”
頓了頓複又道“咱們比起趙宋來,到底還是基礎上比不過,所以一時的退步不丟人,你們要記住,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則人地皆失。
看似我們退出了南昌,但南昌一直都在我們心裡,從未失去過,所以總有一日,我們還會回到南昌來,到那一日,就是我們王業功成之時。”
直到此刻,駱永勝都沒等來朝廷出兵的消息,但恰恰因為此心裡反而知道這第二次的對手,不簡單了。
這是積蓄實力,要行正道一舉碾壓死他呀。
若是還像之前那樣,調集各路兵馬前仆後繼的來討伐,看似來勢洶洶大幾十萬,實際上同一時間有交手的不過也就是幾萬人而已。
打了一波來一波,權當刷經驗。
但現在朝廷不動了,等什麼呢?
顯然是在等糧草輜重、軍械裝備。
等這些東西到齊了,那就是駱永勝和他的大楚政權走向滅亡之時。
“偽宋用一個月的時間來積蓄實力,五個月的時間來征討咱們,則偽宋必敗。但偽宋若用五個月時間積蓄實力,則不用一個月就可以消滅咱們。”
駱永勝舉了個例子“他們可以造出一百台甚至五百台的投石車,然後造出無數的雲梯車,南昌再是堅城,怕也是扛不住三天,孤去過東京,見過偽宋的床弩、投石機、連環弩,這些遠程的進攻武器太多、太強了。
在東京,偽宋有上千萬石的存糧,上千萬石啊,可以供百萬大軍吃多少年?
這是什麼,這是我大楚與偽宋之間國力的差距,這不是一個將帥、一個人有本事逆轉的,韓信在孤的陣營隻能做執戟郎,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孤沒有給他施展才華的舞台啊。但是在偽宋那,韓信還是那個兵仙。
所以說,咱們得隨時做好撤離輾轉的準備。”
說到這,駱永勝展顏一笑,目視二人,誠懇道“汝二人跟孤數年,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今日孤以利害說與汝二人聽,去留早做念想,若是想離開,孤備下駿馬黃金,汝等可去東南沿海,隱姓埋名安享晚年。”
兩人相互看看,卻也是笑了。
不用說話,卻都知彼此心意。
跟著駱永勝走到今天,生死什麼的還重要嗎。
重要的是這個過程。
從無到有,從起自寒微到將來有朝一日推翻趙宋的過程!
這遠比結果更令人心醉向往。
“既然你們不願意走,那孤就不多說那些煽情的廢話了。”駱永勝轉了話頭,自信滿滿道“咱們雖差著趙宋一點實力,但有一點是趙宋沒有的。”
“王上說的,是民族大義、國家大義吧。”
“沒錯。”駱永勝目露精光,成竹在胸“趙宋曾經有過,但他們一紙澶淵之盟放棄了這虛無縹緲的兩樣,咱們得撿起來,這兩樣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比傳國玉璽、山河社稷重太多倍了。”
“沒錯。”顧有誌也點頭,附和了駱永勝的話“恰是因為咱們有這兩樣,所以咱們現在練出來的新兵,進步才能如此之快。”
民族大義、國家大義。
古人到底有沒有或者說是否具備這兩種。
咱們先說前者也就是民族大義。
所謂沒有調研權就沒有發言權,駱永勝在宋朝也算是待了六年,算是有一丁點的發言權,現在可以拍著胸脯的說,有!
而且遠遠要比後世的民族主義色彩更濃、更直白。
這是經過長達三千年曆史客觀事實發展踐證過的。
不能因為古代沒有民族主義這個詞,就說古人不通曉民族大義,要取證和調研。
民族形成於哪一年,炎黃嗎?
不是,也不是夏商。
因為這幾個時期離著太遠,無法考據也沒有文獻來佐證,所以或許有咱們也不提,省的有杜撰成分。
是從周朝開始。
這一時期,我們有了民族和國家的稱呼。
民族叫華夏、國家叫中國。
為了區彆民族之分,周朝將四方民族取了名字,分彆是北狄、東夷、南蠻、西戎,用來區彆開跟華夏民族不同的地方百姓。
這些民族的人都長三隻眼睛、兩個鼻子、四個耳朵嗎?
當然不可能,他們跟華夏民族的不同在於民風民俗、禮儀服飾的不同,因為這些不同所以很難相容生活,有矛盾、衝突、鬥爭、流血和死亡。
故而有了戰爭,有戰爭就得打,打仗就得有名義,所以周朝把他們命名為蠻夷。
而打之前,周朝的君王諸侯也會這麼跟手下的兵說。
咱們這次是去征討蠻夷,為什麼要打他們呢,因為咱們不打他們他們將來就得來打咱們。
到時候砍咱們的腦袋、睡咱們的媳婦、打咱們的孩子,這些異族壞的狠呐。
那士兵們當然不願意這一天的發生,於是打起仗時就可以奮勇當先。
這不就是最初的在‘民族大義’這一旗幟下進行的最原始戰爭。
而蠻夷這些名字是咱們給這些不同習俗民族的人取得,人家本身不叫這個名字。
舉個冷門的知識,英法聯軍侵略我國,簽條約之前的第一個要求不是要多少多少錢、多少多少地,第一個要求是要求清政府官方改變對他們的稱謂,修改書本中對他們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