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棚戶區中,常昆正在和家人吃著午飯。
常昆今年已經六十歲了,在空冥古國已經算是長壽了。
常昆是逃難來到皇城這邊來的,原本常昆家中有百畝上好的良田,也算得上一個小地主了,吃穿不愁。
十年前,常昆老家遭遇了兵禍,蒼生道的道軍打了敗仗,一部分逃兵直接將常昆老家洗劫一空,不僅如此,更是殺良冒功。
百姓紛紛逃命,常昆也是在這個時候,帶著家人逃到三輔之地的。
常昆一家十幾口人,其中有八人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好不容易抵達了三輔之地,常家一家人還幻想著官府能夠賑濟災民,可結果彆說喝上一口賑濟災民的熱粥了,連城門都沒能進去,就被當地蒼生道的道爺們指使道兵,將四麵八方逃難而來的難民直接驅散。
兜兜轉轉,期間又餓了幾人,病死了幾人,最終常家來到了皇城廢墟外,在這裡安了家。
可以說,常家算是棚戶區最早的,也是碩果僅存的一批元老了。
和常昆同一批的人,有在皇城廢墟中挖到好東西,賣了後拿著一筆小錢離開這裡的,當然更多是死了。
從這一點上來看,常昆的運氣雖然不算好,可卻算不上壞,畢竟常昆還活著。
原本十幾口人的常家,現在隻剩下三人了。
分彆是常昆,以及常昆的小兒子和兒媳。
數年前,常昆的小兒子在皇城廢墟中挖到一錠金元寶,結果還沒等常昆的小兒子回到家,人在半路上就被敲了悶棍。
這一悶棍,不僅搶走了金元寶,還讓常昆的小兒子變成了一個癡呆,失去了自理能力。
這也讓享受晚年生活的常昆不得不扛起自製的鋤頭,重新出山。
每日為了小兒子的藥錢和一家三口人的糧食奔波。
常昆啃著窩窩頭,吃著見不到半點油葷的水煮野菜,甚至碗邊還十分奢侈的有一顆雞蛋。
而常昆的兒媳卻隻能在一旁眼巴巴的望著。
至於常昆的小兒子,被繩子綁在柱子上,流著口水,不停地叫嚷著餓。
如今這個家,全靠常昆撐起,有什麼吃得都是緊著常昆來。
“爹,付林餓得受不了,給他一口吃的吧。”
常昆的兒媳咽了咽口水,艱難的將目光從雞蛋上移開,對著常昆哀求著。
“餓不死就行了,吃那麼多也是浪費。”
常昆咽下最後一口窩頭,慢條斯理的開始剝起雞蛋殼來。
“爹,付林他可是你兒子啊,你常家唯一的後人!”
常昆的兒媳聲淚俱下的說道。
“正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所以這幾年我才養著他。”
常昆頭也不抬的說道,情緒沒有半點變化。
常昆的兒媳語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常昆的兒媳感覺常昆有些冷血,可理智上卻認為常昆的做法是對的。
畢竟常付林現在隻是一個癡呆,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光吃飯不乾活,常付林已經成了家裡的累贅。
“我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了,你和付林成親也有十三年了吧,這麼多年了,你的肚子為什麼還沒有動靜。”
常昆剝好了雞蛋,並沒有急著吃,而是抬起頭,打量著兒媳,開口質問道。
“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動靜。
該做的都做了,該試過的法子也試過了。
可肚子還是沒動靜。”
聽到常昆直白的質問,常昆兒媳眼中閃過一抹羞澀,但還是急忙解釋道,言語中滿是委屈。
“我兒子沒有這個福氣,可我常家不能絕後。
看來隻能我親自上陣了!”
常昆神色一陣變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沉聲說道。
“啊?”
常昆兒媳懵了,懷疑自己聽錯了,滿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常昆。
“如今付林這個情況你也知道,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清醒過來了。
他還年輕,可我已經老了。
我還能養著他幾年?
不如趁著我身子骨還硬朗,再生一個。
為我常家延續香火,讓其不至於在我手上絕後。
我知道你和付林之間感情深厚。
所以,你也不想將來付林沒有人照顧吧?
當然,要是你懷上孩子,不想要付林這個累贅,想任其自生自滅,我也不會反對。
隻要我有兒子,常家沒有絕後就行,至於兒子是誰,不重要。”
常昆認真的說道。
常昆兒媳沉默了,久病床前尚且無孝子,何況是夫妻?
有句話叫做夫妻本是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常昆兒媳還年輕,十三歲就嫁給了常付林,如今不過二十六歲,正是花信年華。
她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一想到自己以後還要數十年如一日的照料常付林,她再看向癡呆的常付林時,神色不停變換,流露出些許嫌棄、些許厭惡以及愧疚。
“來,把這顆雞蛋吃了,好好補補身子。
以後我儘量做到每七天,給你一顆雞蛋。”
常昆看著兒媳不斷變換的神色,心道這波穩了。
沒有第一時間反對,那就是默認了嘛。
常昆沒有再給兒媳繼續思考的時間,直接拿起剝好的雞蛋,遞到兒媳嘴邊。
常昆兒媳聞著雞蛋散發出來的香味,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這雞蛋長得可真好看啊,白白嫩嫩,宛如最頂尖的羊脂白玉,讓常昆兒媳移不開目光。
常昆兒媳臉上露出掙紮,最終常昆兒媳還是妥協了。
“付林,對不起,彆怪我不守婦道,實在是雞蛋太香了,這香味誰聞著不犯迷湖啊?”
常昆兒媳默默想著,然後伸手接過了雞蛋,放入口中。
當吃著雞蛋,感受著雞蛋的嫩滑與在口腔中彌漫的香味時,常昆兒媳忍不住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