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隱於市!
姬小冉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睡袋裡縮成了一團,而她臉朝著外麵,正好能夠看到的,水簾間空隙外的滿天星光。
這給姬小冉一種錯覺她能夠看到夢中阿日善指出來的星宿。
“你怎麼起來了?”
身後的聲音嚇得她整個人一抖,原本還隻是憑直接行動的人立刻就清醒了。姬小冉回頭,看見趴在睡袋裡的周憲,臉被背光的電子書照得一片幽藍。
“學長你這是還沒睡還是醒得早?”
“這還沒到十一點。”周憲瞄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怪不得外麵星星閃得正熱鬨呢。姬小冉從睡袋裡鑽了出來,伸了一個懶腰,“感覺都做了好一波夢了,竟然都還沒轉天。”
“又夢到什麼了?”
“夢到我爹的初戀了。”她也不穿襪子,直接腳踩進了鞋子裡,“我想去看星星,要一起嗎?”
“誒?”周憲有點懵,“星星你昨晚不也看了嗎?”
“今天的是今天的,昨天的是昨天的嘛。”
周憲看不太清女孩的臉,但她那背後的流水和星空卻是在她的周身堵上了一圈藍光。他歎了口氣,將電子書暗滅了,“走吧。”
姬小冉坐在了岩石的邊緣,兩條腿在半空中晃蕩著,眼睛直直地看著西北方向。
“非得要坐得這麼靠外麵麼?”周憲盤著腿坐在了她的旁邊。
“這樣才不會被水擋住呀。”姬小冉側頭瞄了他一眼,“你這麼坐,一會兒腿就麻了。”
“麻了往後倒就是了。”
一望無際的雲海白浪翻滾,從海中生長出的唯一的若木像是這片海洋中的孤島,被撕裂夜空的月光照亮了尖端。已經出現殘膠的月亮運動到了快要落下的位置,將黑色的舞台留給了漫天的繁星。
“學長,你看那邊。”姬小冉指著遙遠的西北方向,“那裡有銀河的尾巴。”
周憲前傾身體,用力仰著頭看著那揚起的水霧上方若隱若現的拱橋,然後才順著那明暗交彙的星河找到了它幾乎已經消失的末端,有一顆星星在那裡分外明亮。
“它下麵,像不像有一個小圈?”
周憲眯起了眼睛,那裡的星辰有的明亮,有的暗淡。那些明亮的星辰並不像是圓圈,倒像練成了一條由左上往右下的斜線。
“在靠近雲層的地方。”
周憲這才看見女孩所說的。一顆閃著黃色光芒的星星像是落在了雲海之中,是圓周上最亮的一顆。那個圓圈從海中升起,已經露出了大半,隻剩下一小段弧度還被雲彩遮擋著。
“右邊那兩顆,有沒有連成一條直線的感覺。”
“有。”周憲應和著。他不知道姬小冉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於這星星組成的幾何形狀。這漫天碎光,若隻是要組成這麼簡單的形狀,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又不是要想十二星座一樣看出各種圖案來。
“但是那兒應該是少了一顆……”姬小冉雙手撐地,兩隻腳一前一後地在空著踢著,“西方的狼,北方的貐,現在貐不見了。”
“嗯?”周憲想了半天,也沒明白,“什麼意思?”
姬小冉將夢中阿日善說的話講給了周憲聽。
“猰貐不在了,所以他的命星也不在了。”
姬小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傷感,讓周憲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天上發光的都是恒星,它們是宇宙中最能夠吸收能量的存在。就你剛才說的,無非是那顆星星可能本身就處於向巨星轉變的過程。隨著它吸收的能量越多,它的光芒就越亮。當它化作了巨星,光芒就會相對於前一階段暗上一些了。”
“你夢到的是幾千年前這片土地上的星空。就算是完全與當時的現實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巨星自己發生一些變化也是有可能的。”
“學長你還真是沒有一點點浪漫主義情懷。”姬小冉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抓了下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你是個藝術家,這對你創作沒好處的。”
“我隻是一個彈吉他的,不負責創作。何況我的第一次登台就被你給攪和了?”周憲輕輕一笑,眼睛看著那處天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說不浪漫了。”
姬小冉猜到了說這話的人是誰,便不露聲色地岔開了話題,“你說,猰貐這夢是怎麼做的?”
周憲有些不解。
“不給暗示的情況下,我們一般做夢都是天馬行空地胡來的嘛。可他這個夢,感覺上是一直在按時間順序做。還是說真的就這麼巧合,我入夢的時候看到的部分正好都是按順序來的?”
“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在逼自己記住這些事情吧。”周憲看著臉上帶著柔柔光芒的女孩,“艾賓浩斯記憶曲線,那是我們大腦對於新事物遺忘的規律。一旦什麼事情我們不再去回顧,那麼終於一天我們的大腦會把這件事情作為落滿了灰塵的垃圾清掃掉。”
“醒著的時候猰貐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那麼他隻能指望夢能夠一直讓他記住曾經和過往。”
姬小冉看著周憲,想到了在那個紅藍交織的山洞裡,叮囑自己的人。他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忘了他。
“他夢到的,一定是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回憶。”這一話,周憲看著姬小冉說的非常鄭重,“老板對他而言,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我爹親手殺了他,還不是在戰場上。”姬小冉的眼睛裡流露著迷茫,“黃帝說是在戰爭之前,我爹私下約了猰貐,然後用長槍將他釘死在了岩石上。”
明明在夢裡,他們倆個人的關係是那麼要好。難道是她爹覺得猰貐太了解自己了,所以選擇在戰場上遇到之前乾掉對方麼?
“也有可能是大義滅親這種呢?比如猰貐他們那一方研究出了一個什麼很厲害的針法,一旦啟動就會死很多很多人。老板不想看到那一幕,所以提前出手殺了他?”
“戰場上的事情,很多時候不是能夠用常理來判斷的。並不是挑起戰爭的一方就是邪惡的,弱小的一方就是該被憐憫的。”
“小冉你要記住,你這一趟是來尋找真相的,所以一定不能講個人的情緒帶進去太多。你的情緒會影響你大腦對於要記住的事物的選擇。”
周憲的表情很是嚴肅,看得姬小冉呆呆地點頭,嘴巴裡冒出了一句話來。
“有道理,我爹肯定沒跟他的初戀發生什麼,不然也沒我媽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