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又是一臉茫然。
弘忍似有所悟,深吸了一口氣,請求道“還請細說此字。”
“人性之複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言明。殺戮與慈悲,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輕斷?善惡由人定,出發點不過是立場。而現在,我作為大乾國人,站在了大乾國的立場上。”
“眾生百態,世事如棋!每個人都可能被迫卷入紛爭,連逃避都是奢望。有紛爭,難免會有殺戮。有人殺人,也有人救人,但也有人為救而殺。比如前線將士在浴血奮戰時,會在乎自己在殺人麼?不,他們在乎的是能否讓自己身後的家國百姓免遭荼毒!”
“而我梁蕭,對自己在做什麼、該做什麼,有著深刻且堅定的認知,足矣!”
月憐早已淚流滿麵,小聲啜泣,前往則是美眸微紅,無語凝噎。
這一字,最後又呼應了“止戈為武”!
弘忍失聲驚歎“老衲明白了,這是你的眼界,很好!很好……”
劍琴晚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眼波流轉,偷瞥梁蕭。
兩個問題能讓弘忍滿意,應該能穩穩當當帶走這件神兵利器!
弘忍一手握在斬斷的鐵欄杆上,躊躇許久,終於問出了心中的最後一個疑惑。
“那,你又如何能夠承擔生命之重?”
梁蕭三人同時沉默了。
沒有人比梁蕭更清楚,這才是最難的一問。
他可以是天將軍,一騎當千,殺人如砍瓜切菜。也可以是安國侯,運籌帷幄,談笑間,敵人灰飛煙滅。
這都是要用人命堆積起來的!
就算梁蕭對自己的言行有深刻的認知,他又如何能夠承擔生命之重,承擔這常人難以想象的殺業!
梁蕭長歎數聲,片刻後,提起寶劍,緩慢的在中間刻下一字。
舍……
這一字,不再蒼勁有力,不再乾脆利落,有的隻是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劍琴晚怔怔的望著這一字,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順著絕美的臉頰滑落,止不住了。
弘忍呆若木雞,回過神來之後,渾身上下連同花白胡子都在顫抖,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舍,這便是你的決心……”
梁蕭望著那一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自言自語,目光深邃。
“天下未定,內有奸臣當道,外有強敵環伺,我梁蕭又豈能在這裡陷入生與死的思考?就算滿身血腥又何妨?這天下總有人要負重前行。我會不惜舍棄世人固執的善惡觀,舍棄自己一身榮耀,以戰止戰,以殺止殺!”
“佛家有地獄之說,我既然選擇背負一身殺業,他日必然要下地獄。那又如何?任他刀斧斫我身,任他業火灼我魂,我自無悔踏上這血途,至死方休!”
“待我死後,墳前當立無字碑,是非功過,留予後人評說!”
梁蕭鏗鏘有力的話語回蕩在庫房內,隨之而來的便是兩道哭聲,就連弘忍也不禁潸然淚下。
月憐哽咽道“公子,就算你下地獄,月憐也要隨你一起下!!”
劍琴晚脈脈的望著梁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此時此刻她是何等羨慕月憐,至少她可以毫不掩飾的說出心聲。
梁蕭走過來輕輕的的拍著月憐的肩膀安慰,又看向劍琴晚“女菩薩?”
劍琴晚連忙轉過身背對著梁蕭“要你管……”
梁蕭愕然。
弘忍朝著梁蕭深鞠一躬,哀歎道“善哉!劫,知,舍,分彆代表安國侯的智慧,眼界,決心。你既然有此宏願,必定是此戟的天命之主,還請務必收下。”
梁蕭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走過去重新提起長戟。
弘忍如釋重負,恢複微笑“安國侯,莫要小看此戟,此戟遠比你想象的更加精妙,堪稱完美無缺,你看它身上的幾個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