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樓這才心安了些，怕岑梓聽出聲音亂想，隻好發短信道，“沒事，到家好一會兒了，和我媽吵了一架，小事情，你早點睡吧，晚安。”
片刻，岑梓回過短信，“怎麼還吵起來了？你媽還在你旁邊嗎？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著說著就斷了。”
她又閒扯了兩句，好不容易讓岑梓沒問了，一個人坐在地板上，抱著腿難過，她媽臥室的房門緊閉，聽不到裡麵的聲音，從來都是越在乎的人互相傷害起來才越痛。
匤一美悄悄地來到林小樓的家，也是隻有這樣的關係，一個電話在這深夜前來安慰，一路上都想好了怎麼罵她笨，可臨到頭，見她紅腫著眼，腦袋埋在雙腿間，一雙手把自己緊緊地抱住，再狠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她換好鞋，見客廳一片狼藉，長歎了一聲，低著聲音道，“你媽睡了？”
“沒睡著吧。”林小樓聲音有些啞。
匤一美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又拿著掃帚來清理這一出慘劇，而後督促林小樓去洗澡，待她收拾完，又拿熱毛巾給她敷眼睛，兩人進了臥室反鎖了門，這時匤一美才開腔道，“也好，反正早說晚說都得知道，你和岑梓這個樣子，必是要走這麼一遭，隻是來得太過迅猛了些，你這樣想，心裡就能舒坦點了。”
林小樓感激地看了匤一美一眼，一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知是那場婚姻進去容易，離開難，但好在離了婚之後，匤一美雖然像是脫了一層皮，精神勢頭還是很好的。
“這臉有點腫，被打的啊？”匤一美仔細地瞧了瞧。
“摔手機砸過來的。”
“你媽對你算可以了”匤一美喃喃道，“你知道有多少人遭的罪可比你多多了，鬨得一個家雞犬不寧的，關押，打罵，攆出家門，斷絕關係的。”說著匤一美又長歎一聲，這個事情，在國內大多數的情況，都屬於說者是淚，聽者傷心的狀況。
“我本來想著慢慢來的，哪裡知道她這麼快就知道了，還說是，是岑梓勾引我，把我帶壞了之類的。”這會兒回過神來，想著她媽那些罵人的話心裡有些惱火起來，關人家岑梓什麼事啊。
“反正一定要穩住她的情緒，這事情也沒有一個範本，你也隻能見招拆招，看誰先熬不住吧。”生活中總有這麼多很難去解決的問題，那晚匤一美陪了林小樓一夜，林小樓心情平複了些後這才問到匤一美，“你最近怎麼樣了？看你瘦成這個樣子。”
匤一美隻搖搖頭，苦笑了下，算是自己種的因，也就要自己去嘗結的果吧，經了那場事故之後，懸而未決的心像終是找到了可以安放的地方，暗夜裡，也後悔過，罵過自己蠢，對於婚姻那樣兒戲，阿來是何等人，哪會那樣輕易就同意離婚，她什麼手段都使儘，軟硬兼施，懇切哀求過，惡意威脅過，她使什麼招，阿來都會有相同的招使出來，他也求，跪著求她，甚至做出最大讓步，不管她在外麵做什麼，隻要不在外麵過夜都可以，卑微如斯，她還是執意要離，放到最低處許多時候也不過是一場手段，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就會如變了個人一般變得暴烈，那之後，他的殘忍本性暴露無疑，將她捆綁在床上無法動彈，甚至不惜使用暴力手段，他意欲強暴她，被她咬破了耳朵，鮮血止不住，那人卻依舊不管不顧地將整張床弄成了血色，最後她拚儘了所有力氣將自己一次一次地用頭撞上床沿，阿來就那樣滿臉是血冷冷地看著她，她也早失去了理性，因為太用力，更是撞得眼冒金星，不知道撞了多久，隻那沉悶的撞擊聲響徹空中，那人的眼裡露出心如死灰的神情，隻深深地看了看那床上的人，像是被抽乾了的靈魂一般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將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扔在床頭，而後冷靜得像個即將去行刑的劊子手將匤一美所有的東西塞進行李箱，連東西帶人扔了出去，從此，兩清了，他們之間的瓜葛，他多糊塗，把自己搞成這樣狼狽的樣子，知道得不到她的心，卻還是始終不肯放棄那丁點的念想，甚至，連求婚都是以那種交易的方式，他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她還是不肯罷休，她誓要傷他傷到體無完膚才好，那就這樣吧，那他還管她的什麼感受了，強要了她就好了，得不到心，好歹得到身子，卻哪想她又是咬他，又是自殘，這世間哪裡有這樣殘暴的女人，他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沒了意思起來，那種憤怒，沮喪，絕望衝破了他的理智，就這樣吧，當從不曾相識，走成這樣，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這段過程匤一美從未對任何一個人提及過，她知道在這一段畸形的婚姻裡，她自己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去醫院包了傷，又回到自己婚前的單身公寓，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隻是物是人非，那個人還能原諒她還會在原地等她嗎？
“那鬱美靜呢？”見她不願多提離婚的事，林小樓也就從旁問道。
“她怎麼？”說到那個女人，她放鬆了下來。
“你呀……”林小樓閉著眼踹了她一腳，哭久了眼睛好疼。
匤一美沒答她，隻閉上眼緩緩睡去。
翌日，林媽很早就起來，匤一美得去上班，林小樓也有通告，見林媽媽出來，匤一美忙討好地上前甜膩膩地喊道，“乾媽，你起得真早，這麼早做啥好吃的呢？”
林媽沒說話，打了那個偷食的手背一下，早餐吃得很無畏，林媽媽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看起來神色憔悴，也是一夜沒睡的樣子，匤一美見機吃過早飯後把林小樓一同給拉了出來，“行了，彆再說了，這事兒你媽氣也還沒消，說什麼都是聽不進去的，該上班上班去吧。”林小樓想著也是，在這種關頭，在和她媽談判，也談判不出什麼所以然出來，也隻好硬著頭皮去開工。
匤一美看了看時間，沒多久，林小樓的經紀人開著車將她接往片場去了，匤一美也開著她小十萬的經濟車往上班地方去，由於今日出來得太早了，剛好遇上上班高峰期，車又多，這些勞什子的司機全亂開，說著就見前麵一輛白色的雷克薩斯不打燈直接就從左邊猛彆了她一下，她昨晚沒睡好，精神也不集中，一邊罵一邊猛踩刹車，可還是蹭了上去，匤一美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氣匆匆地拉開車門，卻見那白色雷克薩斯走下來一位熟人，登時就沒了脾氣。
“怎麼是你啊？什麼時候換車了？”這一腔怒火生生地給憋了回去，憋得她說話聲都陰不陰，陽不陽的。
“岑梓的車，她剛買的，你這咋開的啊？”一身寶藍色襯衣的鬱美靜皺著眉頭看著岑梓剛買的愛車屁股被匤一美蹭了眼皮不由地抽抽了幾下。
匤一美難得好脾氣地笑道，“我說鬱姑娘，你變道不打燈，你這是硬性變道你知道嗎？這得算你的全責。”
鬱美靜知道她說得有道理，本來駕駛技術就不好，這原本也一直是耗子的活，奈何一直身強力壯的耗子這兩天身體抱恙請了假，當然，也有另外的司機，隻是這一大早，岑梓那姑奶奶就要喝永安路那家老字號的粥，給司機講半天講不明白，還不如自己出馬，岑梓對她好，昨天才去提的車，今日讓她開，就讓匤一美給蹭了。
“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我這，去保養的時候拋個光就好了，你這一大早上哪兒去呢？”
“去買早點，你怎麼會在這條路上？”
前後左右，喇叭聲刺耳，這兩人似沒聽見似的，鬱美靜在心疼那車，匤一美由於這樣的偶遇而有些心情燦爛，最終怕堵塞交通，兩個人各自上了車，一看鬱美靜那開車的走勢，就知道技術不好，開得一點也不穩，急刹，踩線，匤一美嘴唇上揚地搖了搖頭，鬱美靜隻一心想著回去得挨岑梓罵吧，買了早餐之後再報保險吧，沒多久，到了早餐店，卻見匤一美的車也正好停她身後。
“你跟著我乾嘛？挺閒啊？”
“你不是買早飯嗎？一起吃了再給岑梓帶吧，我也還沒吃呢，挺餓的。”睜眼說瞎話的功夫林小樓真該向匤一美學學。
由於是老字號，店裡早就沒了位置，鬱美靜聳聳肩。
“我們打包去車裡吃吧。”
剛開春不久的早晨還帶著涼意，車廂裡熱氣騰騰的雞絲粥熬得粘稠，又香又濃，這家店不僅粥好，那下粥小菜也是一絕，因為不好拿，她們還隻打了三樣，黃瓜絲，胡蘿卜丁，紅油潑了上去，紅得透亮，這煎過得紅油又是從貴州那邊出的糊辣椒麵調製的，彆有一番滋味，匤一美吃得歡，差點想把岑梓那份也一並吃了，喝著最後一點粥，還意猶未儘道，“怎麼有這麼好吃一個地兒，你以前沒帶我來吃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鬱美靜正夾著一小撮胡蘿卜丁，不由一怔，以前，以前她們何嘗有時間有心情來一起吃一頓早餐，想著過往事，鬱美靜不由怔怔出神，自那場火勢之後，她和匤一美的關係倒是緩和了許多，也去醫院看過她一兩次，兩人再見麵終於不再像是針尖對麥芒的劍拔弩張，可總覺得有一層紗隔著，兩人都不曾去觸碰，鬱美靜當然知道這層紗是什麼，她那場亂七八糟的婚姻，兩人都未曾提及，她更是不願提，不管是因為任何一種原因，匤一美可以選擇不和她在一起而要那一場婚姻，這件事始終像一顆頑石一樣膈在她心頭，直到有一天她收到匤一美發來的彩信，彩信裡是幾張照片，放大了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離婚協議書”那幾個字，她心裡談不上是什麼滋味，隻覺得胸腔又暖又熱，又是氣又是心酸，想回過去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免嫌自己太過於矯情，隻怔怔看著那模糊不清的彩信，熱了眼眶，她自是不知道匤一美走這一遭走得有多不容易，像是鳳凰涅磐一般脫了一層皮，換了一身骨，隻是讓她驚奇的是，匤一美發了那些彩信之後人就消失了，基本減少了兩人的聯係，她哪知道哪個人無非是在養自己的傷，希望自己能儘量好地出現在她眼前。
就這樣，又疏遠了一兩個月，她都覺得有些煩了，卻哪曾想今天會這樣遇到。
“趁熱吃吧，涼了該不好吃了。”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說的話，匤一美忙把話題岔開道。
鬱美靜打量她上上下下，看她瘦了一圈，眼眶都要凹下去了，料想這離婚之旅她應該也折騰得不輕，可誰讓她當初那麼貿貿然就做出那樣的決定，真是活該。這一看下來，鬱美靜的心思活躍，一會兒在心裡罵她是惡有惡報，再抬眼看她纖細麵容，心裡又有些抽抽的，驀端覺得心疼。
“怎麼了？我臉上有花？還是你想從我臉上看出花來？”她比以前活躍了不少，兩人終於不再一見麵就嗆了。
“修理這車的錢你賠啊。”鬱美靜低下頭去，不願多看她，怕這樣看著她，自己心思又被攪得亂七八糟的，雖說她都離婚了，可她又沒說要和自己怎麼樣，她吃過幾次虧，再也不願承受被這個女人拋來拋去，一會兒要，一會兒扔的風格，她早已是暗下了決定，這次這個人再給她扭扭捏捏，就踹她回老家去，自己也正好死了這條心，該乾嘛乾嘛去，這，也真的是她和匤一美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乾嘛我賠啊，讓保險賠唄，我沒錢，我得攢錢。”
“鐵公雞。”鬱美靜側過身，姿勢冷冽，可聲音卻是柔和的。
“今天忙不忙？晚上吃個飯吧。”她真誠相約。
“什麼事要吃飯？”
“沒事啊，就吃個飯而已，你平時不也得吃飯，咳~，非要說有事的話，今天不是我生日嗎？”
“你生日不是下個月。”鬱美靜脫口而出。
“你一直都記得呢。”她說得小聲，暖暖地笑起來，“算是陰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