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提醒:“您的秧苗插歪了,一把年紀,怎麼連秧都插不好呢……還有不是我說啊,我七歲養的蠶,都比您徒弟養的好了,您這師父的咋教的?聽說您是巫山的,巫山人養蠶這麼差勁的嗎……”
陸昭言隔得不近不遠,能看見二人,卻又聽不到二人的談話。
他隻覺子午先生的氣場逐漸變得不對勁,渾身發抖,眼神涼颼颼,仿佛在忍受什麼。
可那小子分明很有禮貌,一直在插秧,還把子午先生手裡的秧苗也接過來插了。
“行了行了,我來吧,年紀大了乾啥啥不行,您這秧插的,我都沒眼看。”
陸沅嘀嘀咕咕的,把秧苗拿過來插完了。
該說不說,陸沅插的秧確實是所有水田裡最整齊、最漂亮的。
子午先生學隱居十年學插秧,到頭來輸給了一個愣頭小子,就說氣不氣人吧!
“大師!大師不好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娘,邁著小碎步,著急忙慌地從壟上小跑過來,“大牛家的牛生不出來!快不行了——”
老者在廟堂隱居,鄉親們以為他是帶發修行,故而尊稱他一聲大師。
平日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牛病雞病的,都上廟堂找他。
“哎喲——”
大娘走太急,絆了一腳,幸而是在陸昭言附近,陸昭言及時扶住了她。
“當心。”
陸昭言輕聲提醒。
“誒,多謝……”
大娘見到陸昭言那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一下子呆住了。
陸昭言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娘,您慢慢說,大牛在何處,牛是何時開始生的?”
“啊……”大娘回過神來,訕訕笑了笑,往回一指,“我們村兒的,大牛剛上山,在那兒呢,走不動了,說是生了有一天了。”
陸昭言問道:“大娘,可是山腳的村子?”
大娘忙道:“是!啊,今早打村口路過的馬車是你家的吧?”
陸昭言點頭。
這下壞了。
雖說下山容易上山難,可畢竟有這麼長的山路,等到村子裡怕是天都黑了,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陸昭言估算著時辰。
寂風應該快到山頂了。
一會兒讓寂風背先生下山,希望來得及。
陸昭言看向陸沅,用神示意他幫先生收拾好東西,去茅屋與寂風會合。
陸沅給了陸昭言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唰的將老者背在了背上。
陸昭言的心底猛地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陸沅雙手托住老者的腿,施展輕功,咻的在他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昭言隻覺一股颶風刮過,狠狠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臉色一變:“那不是下山的路!”
“抄——近——路——”
陸沅縱身一躍!
垂直下山!
“噦——”
“嘔——”
“嘩——”
下山一刻鐘,嘔吐一時辰。
大牛家的牛生了。
不是老者接生的。
是被兩個吹得亂七八糟的炸毛瘋子嚇的,一個激靈,牛犢子出來了。
“您好些了嗎?”
陸沅很是體貼地遞給老者一碗水。
老者接過來喝了一口,是甜的。
他古怪地問道:“怎麼還有糖水?”
陸沅:“哦,牛喝剩的。”
老者:“……”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忍住把臭小子的腦袋摁進碗裡的衝動。
不殺生,不殺生。
另一邊,陸騏好不容易跟著寂風爬到山頂,又被告知子午先生下山了,他們也得下山去。
陸騏虎軀一震,他一雙腿快走斷了,連口大氣都沒喘,卻告訴他又得下山?下山?!
三人抵達山腳的村落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陸騏被寂風扛進屋,坐在大牛家的小馬紮上。
“先生。”
陸昭言去了後院,對佇立在夜色中的老者拱手作揖。
老者雙手背在身後,一瞬不瞬地望著繁星一顆顆升起,在無儘的蒼穹組成浩瀚的星河。
陸沅坐在邊上優哉遊哉地玩著狗尾巴草。
老者感慨道:“勾陳星宿,亮若朝日,沒想到啊,大梁確有護國麒麟,殿下把麒麟都帶來了,老夫自當出山。”
陸昭言神色一頓
老者轉過身來,衝陸昭言拱手行禮:“子午,願效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