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煙波浩渺，偶有點點漁船隨波而動，抬眼望去，更添無邊無際之感。不知從何處駛來一葉扁舟，劃破平靜的湖水，急速向湖中畫坊飛駛而去。
畫坊有些陳舊，但仍看得出昔日的豪華。船艙內，鋪著波斯地毯、擺著紅木桌椅，兩名衣著樸素的老人，正盤腿坐在一旁的羅漢榻上喝茶下棋。
“老爺，賈先生到了。”老仆在門口通傳。
門口，沒等二位老人回複，身著灰衣的賈明大步進來。一名老人抬頭看了賈明一眼，對老仆擺了擺手。老仆施了一禮，退出門外，隨手關上門。
“二位大人，又見了。”賈明笑著說。
“是啊，日子過的快，一眨眼又半年了。”其中一名搭了句，卻沒停下手中的棋。
“咦？怎麼隻有二大人、五大人，不見三大人？”賈明走到他們麵前，看了看棋局，隨口問。
二大人輕歎一聲，“前些日子摔了跤，不方便走動。”
五大人冷笑著自嘲道“我們這些建文遺臣，死的死、隱的隱，剩下幾個還能動的，也老了。”甩了手中的棋，看著賈明，“你說，一個人能有幾個十年？何況是我們這些老頭子。”
賈明笑而不答，找了個座坐下，不客氣的為自己倒了杯茶。
“老五。”二大人也放下手中的棋，似不想聽他說這些，轉而問賈明，“你的信，是越來越少了。這半年，情況如何？”
五大人不耐煩的說“還問什麼？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聽了五、六年了，不膩嗎？”
賈明微笑道“大明疆域內的名山大川、各處寺院，在下已經走訪了一半，得到的也隻是線索而已。偏這些線索又太多，其中九成九是假的，剩下的那一點還似是而非。前些日子，鄭大人的船隊回航，我的人帶回消息……”說到這裡，搖了搖頭，“聽說，聖上已經準備……”
“什麼聖上！”五大人怒道“燕賊！”
賈明看著五大人，點了點頭，但這兩個字自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明年，鄭大人準備第四次出航，說是因為有些線索。唉，隻不過，若一個人真的想躲起來，確實很難讓人找到。”
五大人一推棋盤，不高興的站起來，“你到底有沒在找？！”盯著賈明怒罵道“我們給了你這麼多錢，隻看到你開妓院、客棧、賭坊，還一次次向我們要錢！即便我們有礦，也填不滿你這個無底洞！”
“如果沒這些，又哪來的消息？”賈明抬頭微笑的看著他，“其實，我這次來還是想問問各位，大家辛苦這麼多年，目的到底是什麼？是為了找人？還是為了換天？”
“你又問！”五大人臉都氣紅了，指著賈明道“朱高煦，還是朱高燧？！就算換了天，難道他們不是燕賊子嗣？！”
“按五大人的意思，隻要不是當今這一脈，也不是不能接受？”賈明微笑問。
“我哪有這個意思？！”五大人瞪眼睛道。
賈明笑了笑說道“如果宗親中有人能換了當今，對外又可稱是建文。其實對各位來說一樣可以儘心輔佐，一樣能儘展平生抱負。若是培養出一代明君，那就是大明之幸。二位，覺得這樣可行？”
二大人笑起來，“這說法，不新鮮囉。”歎了口氣道“建文帝是由先帝親自培養，為人仁厚、心懷天下，知為帝皇的責任。”頓了頓，看了眼賈明，問“彆看先帝子嗣眾多，光是這仁厚，有誰能做到？即便是周王，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更彆說心懷天下的帝皇之氣。”
賈明似是想了想，點頭道“確實，藩王被分封四處，其子嗣也隻能終老一地，就算有這份氣度，大家也看不出來。不過，在下推薦一人。”
“誰？”二大人問。
“楚王八子，景陵郡王朱孟炤。”
二位大人愣了愣，似是一下沒想起此人是誰。突然，五大人大笑起來，“朱楨的兒子？那個一天到晚算命、看風水的？哈哈哈……你還真看得起他。”
二大人笑了笑搖頭，“其它不說，此人年紀不大吧？若是沒猜錯，這和建文帝起碼差著十多歲。就算此人人品、學識樣樣出類拔萃，這一點上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賈明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差十多歲，若無意外，也就意味著多坐十多年的江山。隻要知恩圖報，年齡根本不足為慮。”
“好，那你說說，一個天天在武昌混吃等死的人，怎麼就入了你賈先生的法眼？”五大人戲謔的說。
“問題就在這裡，此人沒在武昌。”賈明故作高深道。
“逃了？”二大人猜道“若是如此，倒真是大罪了。”
賈明搖搖頭，“肯定不是逃出來的，至於……隻有他自己知道。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查‘江正召’。這幾日，他就在蘇州，應該不會令各位太失望。”
五大人皺起眉，“彆賣關子，有話說話！”
賈明輕歎，“五大人，我說什麼你都會反對，不如自己去看。現在，他正以自己的名義平抑蘇州糧價、賑濟一地災民。各位不覺得，此舉是在收買民心？”
二大人看著賈明道“你的意思是，他有不臣之心？”
賈明輕笑，“我隻知，先帝在時，楚王戰功赫赫，現在……嗬嗬。”
“哼，這之前，你還說讓燕賊兩子打起來，贏的那個為我所用呢。”五大人諷刺道。
賈明聳聳肩，“還不是你們不想要？也對，年紀大、又有勢力，很難控製。不過，現在在蘇州的這位……再說，帝皇之氣是要各位培養的。”說著，看了看二人，站起身，“好了，大家先想明白，我們再好好商量下一步怎麼辦？至於……我會找，不論多少年，總要有個結果。”
“你是說，楚王……”二大人若有所思，沒說下去，片刻問“那，萬一你尋到了結果，這邊又有了代替之人，該怎麼辦？”
“有得選，總比沒得選強。”賈明笑了笑，看著二大人，像是回答他沒說下去的話，輕聲道“原本我不想說，但那年的事，楚府並不是真置身事外。而那位郡王的身份……嗬嗬。”
幾人靜了靜，五大人猛的抬頭，盯著他問“什麼意思？”
賈明長歎一聲，微笑道“這事我還在查，若能肯定，必會向各位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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