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已經停止,黑白色的天地產生動蕩,覆蓋在上麵的幻覺在消退,清脆的鳥叫聲響起,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香氣。
祭司又一次說“離開這裡。”
宋逸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他說“你說謊了。”
祭司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手中握緊的長棍稍微抬起,又重新放下,依舊一言不發。
宋逸問“我隨口一說,你還真隨口承認啊…這個世界是為了讓他在這裡而存在的吧?”
杜安下線的太快了,單純為了儀式,有種種不合理,唯一不變的是僧人,說不定連他們發現的屍骸都是假的。想到這裡,宋逸扯出笑容,在尷尬中,他覺得這頓揍挨的合情合理,即使是假屍骸,他也下腳了。
在他的胡思亂想時,祭司看了寺廟一眼,才說“我會永遠陪著他,保護他,不會再離開他了。”
宋逸沒接話,總覺得類似的發言,他覺得該在一些跳出殺毒軟件提示的網站上存在,但現在他們在這種正能量的少年漫裡,一定會是師徒情的吧。
眼看祭司又要開口,宋逸搶先說“差不多得了,我敬佩大師高義,唾棄村民的行為,剛才是不是忘記罵你了?”
“你把裡世界用幻術偽裝,推到大家的眼前,混到周圍的村莊裡,不止放任傳說繼續傳播,還時不時讓表世界露出來,來回一切換,這裡成為絕佳的埋屍地。”
“你可以憤怒,可以為師報仇,禍害人間比村民好到哪裡去?還留著大師在這裡看你為非作歹。”
“這麼一想,還不如叉燒,叉燒不會對社會有這麼大的危害性。”
他罵的暢快,連許多多都忍不住從後麵拽他的衣角,讓他彆說了,對麵祭司的臉色越發陰沉,隨時可能開屠殺,送他們離世。
但祭司再次說“離開,繼續停留下去,我會殺了你。”
宋逸凝視他的眼睛,說“關鍵不是你殺不死我,而是,你為了他做了這些,無論是不是他想要的,都更應該知道,他的屍體和經曆應該重見天日。”
不是被長生的故事角色,不是騙人前來的誘餌,也不是會延續下去的錯誤的起因。
祭司安靜一瞬,說“他沒有屍體…你們看上去知道的更多,他的技能使用過度,在痛苦中枯萎,我趕回來時,已經晚了,剛打碎牆壁,正看到他消散在狹小的房間裡。”
痛苦的經曆再次翻出來,話語中的痛楚足夠真切,許多多都垂下頭,成為這沉默的一部分。
宋逸在這時問“所以,他的長生不是村民給的,是你強行製造的,他的靈魂被囚禁在這裡。”
他的腦袋還在運作,清醒的算是油鹽不進,這樣的事實被揪出來,反而讓祭司歎了口氣,挺直的脊背也彎下來,聲音低迷地說“你懂什麼,這裡沒有輪回,沒有來世…他不能死,他不應該死,不要活著,要活著的。”
說不清是在說服宋逸,還是在催眠自己,話語漸漸堅定起來。
「劇情進度99,探索進度78,即將迎來大結局。」
提示音響起,宋逸原本快要相信了,聽到探索度的數字,仿佛是在他的大腦上敲擊,混亂的信息瞬間清晰,即便他一時理不出真相,分辨不出有疑點的地方,也讓他意識到剛才的分析有錯誤的部分。
他還在思索,先看向許多多,這姑娘驚訝一瞬,在兩人對視中,她無所謂地點了下頭,輕鬆地姿態,給了宋逸定心丸。
宋逸輕呼一口氣,學著燕唱月的樣子,慢慢勾起唇角,笑著說“你可以說得更像一點,我無論隨口說什麼,你都敢隨口接,也是一門本事了。”
他看上去胸有成竹,其實嘴上這麼說,是實打實的用詐,二次使用與剛才相似的話術,進一步來增強話語的真實度,即使最後沒有結果,看劇情進度,也快迎來結局了,以許多多看戲的態度來猜,這樣的探索度也夠他們通關,無非是評分問題,試試也無妨。
祭司不再演戲,麵無表情地望向寺廟,又看向他,眼裡的冷漠快要溢出來,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而宋逸是行動派,boss不行動,他先行一步,在對方的注視下,宋逸從無限火力裡掏出噴火槍,還順帶掏出一把鏟子,丟給許多多。
許多多不明所以,不影響她接下來,對宋逸投去疑惑的目光。
宋逸說“你先離開,挖下防火帶,我要開始行動了。”
他說著要放火燒山的話,隻有隊友接受到恐嚇,許多多舉起鐵鏟,不是要衝出挖什麼防火帶,而是要對著宋逸腦袋來一下。
許多多說“快結束了,你清醒點!”
宋逸掂了掂手裡的金屬,輕鬆地說“你慌什麼,‘家屬’在這裡都沒有急,要我說,這人還在引導我們來做事,比如……接下來的劇情是,大師被封印在寺廟裡,‘家屬’不讓我放大師出來,我偏要讓大師解脫,要摧毀這裡,然後……”
他說到這裡,沒有再繼續講下去,視線落在祭司身上時,用眼神在示意對方來發言,這家夥的表情太多,情緒太活躍,此時宋逸是越想越覺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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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說“我很遺憾,沒能看到血染紅祠堂門的時候,他這次沒能走出來。”
如今不再是為師父獻出自身的姿態,祭司身上的戾氣不再掩飾,言語中充斥著冷冽和嘲弄,宋逸這時才知道,祭司剛才那些不讚同的話,不是正常人對逝者奉獻精神的痛心,也不是想他去稱讚奉獻者的,隻是偽裝中講出真心話。
宋逸便也笑著說“是‘也’沒能走出來吧?換個方法試試看呢,死纏爛打會被當做癡漢嫌棄的!”
換個方向想,事情的脈絡更加清晰,祭司嗤笑出聲,他卻鬆了口氣,提著噴火槍走到寺廟前,側過身,歪歪扭扭地靠在柱子上,再次開口時,聲音懶散。
他問“大師,你想放過他嗎?”
樹葉沙沙地響,清風拂過,疊加在表世界的幻術更薄弱,他站直身體,說著“好,我知道了”走下台階,而後轉身,將噴火槍對準寺廟,鬆開噴槍開關。
「劇情進度999,探索進度96,恭喜獲得大結局。」
祭司再次撲向他,厲聲問“你做什麼!”
許多多揚起的鏟子揮下,意外輕鬆地將人打翻,祭司摔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火焰落在木質的建築上,立刻燃燒起來,火光所照亮的地方,慢慢恢複原本的顏色,原本堅固的幻境加速瓦解。
這光落在祭司身上,讓叫聲低下來,不是被緩解了疼痛,而是從肥大的外套開始,祭司整個人也隨著寺廟一起燃燒,開始發出含糊地嗚咽,斷斷續續說著“錯了,不長生,不死,彆拖著我,都活該”的話,措辭淩亂,身體也在劇痛下緩慢蜷縮起來。
許多多緩慢挪到宋逸身邊,戳戳他的小臂,低聲問“像我想的那樣?”
宋逸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還是配合說“嗯,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強烈的情緒不僅僅是愛,也可能是恨。”
副本的名字叫做《予你長生》,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寺廟上,配合祭司的話語,隻猜測是師父在被村民的話語中“被長生”了,後麵也在想,是祭司將大師困在這裡,但是,這樣輕視生命的人,儘顯違和。不過轉念一想,如果剛好相反……師父獻出生命救人,而村民的惡是受祭司蠱惑,想要長生的人,在“天時地利人和”的幫助下,殺死了師父,隻能以這種方式,與師父困在一起,又不甘心,想要拖著其他人一起。
熊熊烈火在燃燒,火引風動,他們慢慢退出寺廟,兩人拿著同款鐵鍬,準備挖防火帶,天地間的色彩已經恢複,火隻在寺廟的範疇內燃燒,在呼嘯的風中,宋逸仿佛聽到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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