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沈衍下葬的正日。
鄔夏夏正安靜地坐在梳妝台前,引月與引梅替她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素白色衣裙,梳了妝,稍稍遮蓋了些她麵上的蒼白。
她一直流著淚,很快就花了妝。
一連好幾天,父皇不讓她出宮,她就隻能安靜地待在自己的寢殿裡。
由於吃得少,人都清減了幾分,遠遠看去,腰肢細的仿佛可以輕易地掐斷,搖搖欲墜。
“公主,沈大人生前一向舍不得您受任何委屈,您若是哭壞了身子,沈大人如何能安心離去?”引月為她再次擦去那道晶瑩的淚痕,擔憂道。
鄔夏夏仿若什麼也沒聽見,依舊目光空洞地坐著,安靜地像一個精致的人偶。
“公主,皇上好不容易許您去送沈大人下葬,您可一定要撐住身子呀。”
引梅跪在她麵前,看著如此陌生的公主,也忍不住流了淚。
事情太過突然,她們根本不會想到,這對人人稱羨的金童玉女竟會落得如此的結局。
“皇後娘娘駕到——”
引月和引梅抹了抹淚,急忙退至一旁,恭敬跪下。
聽到通報,鄔夏夏終於有了幾分反應,她僵硬地動了動,想要轉身,卻險些摔在了一旁。
“夏兒小心!”
皇後進來就見到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她急忙快步上前,吩咐她們好生扶起鄔夏夏。
“母後,夏兒無事。”
鄔夏夏搖搖頭,總算開口說了一句話,但由於長時間不開口,嗓子有些乾澀,像是被泥塵堵住了一般。
皇後憐惜地擁住了她單薄的身子,原本想輕撫她背上的青絲,不曾想,卻摸到了背上有些硌手的骨頭,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這才短短幾天,竟清瘦成這般模樣
“夏兒,情緒是需要宣泄出來的,不能壓抑著自己。”皇後勸她。
她和陛下就這麼一個公主,本想著衍兒是她最好的歸宿,二人又彼此熟知對方,她的夏兒後半生總算是不會孤單了。
可天意弄人,竟偏偏在大婚前出了事!
鄔夏夏感覺到滿屋子人濃濃的關懷,她勉強撐著身子,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輕言道“母後,夏兒真的無事,我隻是”
“想和阿衍哥哥好好地告彆罷了。”
沈府。
遠遠看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家世代忠臣,行事兢兢業業,社交廣泛,門客眾多,所以今日葬禮也來了不少人。
鄔夏夏一身素淨的裝扮,戴著麵紗,她站在其中靜靜地跟隨著儀式的舉行,不哭不鬨。
她今日特意折了一大簇梨花,隻是花期未到,都是些小花苞,有點可惜。
這十餘年來,沈衍就像是她生命中缺少不了的一部分。
她很難描述這種感覺。
在她心中,阿衍哥哥是上天給她的恩賜,是她孤獨一生中的指路人,他教她知識,陪她成長,包容著她的一切。
可如今,上天卻收走了這份恩賜。
她陷入了無儘的迷茫。
說來可笑,阿衍哥哥曾好幾次教過她獨立自處的道理,可她一直不願學。
她當時想的是,阿衍哥哥會一直陪著她,那她為什麼要學?
在她印象中,阿衍哥哥是不可能會離開她的,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對他有了深切的依賴感。
風吹起她輕薄的裙角,青絲飄動著,拂過她黯淡無光的眼眸。
好冷。
她的眼眶中漸漸蓄起了淚,模糊了視線。
再也不會有人過來替她溫柔地拂去眼淚了,也不會有人替她披上鬥篷。
情緒仿佛在一瞬間變得激蕩,她眼中的淚已經快要壓抑不住,狠狠地衝破眼眶,爭先恐後地滴落在那些梨花花苞上,染濕了麵紗。
這幾天積壓的情緒,如同塵封許久的冰湖,裂開一個小口,隨著咯吱幾聲的脆響,便一發不可收拾。
心底仿佛被人狠狠地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