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卿發現孟戰京不見了。
不止是他,還有李鎮疆等人都一起消失不見,往日喧鬨的醫療隊院子格外冷清,有種道不出的壓抑感。
她知道丈夫去做什麼了,但因為有紀律,所以不能多打聽一個字,甚至在塵埃落定之前,都不能議論半句。
趙碧玉的傷情沒什麼大礙,她反倒是對宋輝月充滿了欽佩。
“您……沒有什麼不適嗎?”
午飯時,趙碧玉看著坐在對麵安靜吃飯的宋輝月,忍不住問道。
“我應該有什麼不適?”
宋輝月細嚼慢咽,說道“你們醫生有個專業術語怎麼說來著?哦,對,應激反應!”
“我殺了人,應該出現心理應激反應才對,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被宋輝月如此直白戳破,趙碧玉笑得有點尷尬。
難道不是嗎?
她一個見慣生死的醫生,也無法坦然麵對那樣的場麵,要知道,死在手術台上的病人,與死在自己槍口下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對於沒有搶救過來的病人,她有心疼,有無奈,有遺憾,卻不會覺得害怕。
可若是自己用手術刀親手了結一條活生生的命,哪怕對方是敵人,她依然無法釋懷。
再看看宋輝月。
開槍殺死敵人之後,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平靜到讓她自慚形穢。
“我第一次殺人,是多年前戰爭最慘烈的時期。”
“也是幾個女間諜,她們喬裝成老百姓前來後方避難,結果在深夜摸進了我家。”
宋輝月放下筷子平靜說道“彼時我丈夫在戰場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我發現那幾個女間諜時,她們已經殺死了兩名警衛員。”
“那兩名警衛員還很年輕,十八九歲的年紀,就那麼被割了喉,我很難接受,因為一個多小時之前,他們還專程給我送來兩個熱乎乎的玉米麵饅頭。”
那兩個憨厚稚嫩的小戰士,再也不會笑嘻嘻叫她“嫂子”,再也看不到勝利的曙光了……
門外是為了保護首長而倒地犧牲的戰士,身後是奄奄一息的丈夫,女間諜受過專業訓練,手段凶狠殘忍。
她們的目標就是殺死周君堂,殺死這個打得敵人節節敗退的年輕團長。
就在敵人以為誌在必得時,她抓起丈夫那支放在桌上的步槍,朝著撲來的敵人一陣瘋狂射擊。
那是她第一次開槍殺人,卻奇跡般的打中了目標。
兩個敵人中槍,剩餘三人被趕來的哨兵製服,而她的肩膀也中了槍。
“那件事之後,我出現了很嚴重的心理應激反應,聽到槍聲,看到紅色就害怕到尖叫哭泣,我一度以為……自己瘋了!”
宋輝月笑笑,說道“直到君堂醒來,他沒有說車軲轆話,隻是向我講述敵人慘無人道的暴行,那幾個女間諜屠了整整一個村子的老弱婦幼,連繈褓裡的嬰兒都沒放過!”
“當你知道她們身上背負了我們無數同胞的命時,你還會害怕殺人嗎?”
趙碧玉幾乎沒有回答,咬著牙說道“殺人?她們也配叫人?這些畜生,我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下油鍋!”
“所以你看,我為什麼要有心理創傷?”
宋輝月微微一笑。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我保護了我的丈夫,保護了我的女兒,也保護了我的同胞,我有什麼可害怕的?”
“該心虛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那些侵略者,劊子手!”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在場一眾人紛紛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