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秀玲,”貴妃淡淡瞥了自己的宮女一眼,“還愣著乾什麼?”
“是。”
秀玲隻得依言走過去。
一巴掌又一巴掌落在春蘭臉上,混合著豆大的雨點,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裡散開。
珠紗沒憋住,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裡掉了下來,呼吸間帶出喉嚨裡微不可查的嗚咽。
貴妃的視線卻陡然落在她身上。
一股寒意從珠紗腳底往上竄。
貴妃笑道“是剛入宮的小宮女吧,倒是生得可愛,”她笑吟吟望著她們,招招手,“來,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珠紗的臉一下子失了血色,手腳冰涼,呼吸窒息,僵在原地。
雨更大了,時不時劃過幾道亮紫色的閃電。
沉悶厚重的雷聲宛若悄然逼近的催命的厲鬼。
阿雪悄悄扯了扯珠紗的衣裳。
珠紗這才回過神,顫抖著起身,拚命遏製住喉嚨底下的嗚咽,屏著呼吸,往貴妃轎前走去。
她的手藏在袖子下麵,遏製不住地顫著。
“貴妃娘娘安好,”她深深吸了口氣,儘可能讓自己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聽起來清晰平穩,她垂首行禮,“奴婢珠紗給娘娘請安。”
“本宮長得不堪入目嗎?”貴妃又笑,但珠紗卻能感覺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漸漸變涼,“這麼怕本宮?”
“娘娘自是國色天香,和……和禦花園的紅芍藥一樣美。”珠紗急中生智。
“芍藥?隻是芍藥啊……”
貴妃的語氣更冷了,落在珠紗身上的目光結了冰。
“不、不……”珠紗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木芍藥又稱黑牡丹,娘娘,奴婢私以為珠紗是想說您如牡丹般雍容華貴,”阿雪忙跪著插話,“隻是她是為您的容光所懾,戰戰惶惶,心似亂線,故而語無倫次。”
“那你呢?”貴妃笑道,“這麼伶牙俐齒,你是一點都不怕本宮?”
“奴婢亦是戰戰兢兢,正是惶恐到極點才不敢慌張。”1
“哼,倒是巧言善辯,”貴妃的視線從珠紗身上移開,落到阿雪身上,“可本宮就是想看到你慌張的模樣。”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主意,抬手“秀玲,停。”
秀玲住了手,春蘭的麵頰卻已經腫脹的如禦膳房裡的紅糖饅頭。
“哎呀,這下子看著順眼多了,”貴妃輕笑著鼓掌,“春蘭,你可還滿意本宮讓秀玲給你上的這個妝?”
春蘭的唇角流著血,垂首“謝娘娘賜妝。”
殷紅的血一滴滴滴在地上,如冬日的紅梅在夏日的雨裡融化。
“此妝名喚‘敬貴妃’,”貴妃托著腮,歪著頭左看看右瞧瞧,“嗯……隻是還差一點兒才夠豔。”
雨滴滴滴答答打在地板上,在這帶著塵沙氣味的潮濕的空氣裡,眾人的呼吸聲一點點變小,逐漸被喧囂的雨聲蓋過。
“你,”貴妃衝阿雪使了個眼色,“去再給她添些‘妝’,回去也好讓你們玉寶林瞧瞧,她的婢女打扮之後是多麼好看。”
春蘭垂著頭,眼神落在膝前的地麵上,一點也不曾偏。
雨聲愈響,眾人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雨水透過薄薄的衣裳,帶走了皮膚表麵的溫度,順著手指滴滴答答落下。
“怎麼還不動?你也想讓秀玲給你‘上妝’?”
“回娘娘的話,”明雪垂首斂眸,笑道,“奴婢是在想怎樣給春蘭姐姐‘添妝’才能讓娘娘更滿意。”
“那你想到了嗎?”
“自然,”明雪忽笑著從發髻裡拔下一根雪亮的素銀簪子,一步步朝春蘭走去,“娘娘且看。”
丹琴和珠紗捏緊衣袖,屏住呼吸。
她們耳中,除了雨聲,再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