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然對,”貴妃撫摸著自己的麵頰,笑道,“可這又如何?無上尊榮、無限風光,本宮不都有了嗎?”
“但若有一人能代替娘娘呢?”蘇才人道,“鬱氏雖勢大,可皇上忌憚;您雖與先皇後容貌相似,但卻有比您更為相像之人;至於感情……”
蘇才人說著輕輕笑了聲“那是最不牢靠的東西。日久生情,隻要時候久了,沒感情也能生出感情來。同樣,從前有感情的,也能一點點變得沒有。”
“到時候,這無上的尊榮、無限的風光,可不一定還是娘娘的了。”
“你想說什麼?”
“妾以為,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娘娘心頭之‘患’,應當儘早除掉才好。妾,願為娘娘利刃,為娘娘除之。”1
“玉才人身份低微,人也愚笨,本宮若要除她,比碾死一隻螞蟻更容易,”貴妃嘲諷地笑了笑,“哪裡需要你來?”
“且不說玉才人那邊有浣溪宮暗中幫襯,單說她身邊的兩個婢女,可都不是好對付的。”
“區區兩個婢女而已。”
“可婢女通過女官考核,也能成為您的大患,”蘇才人笑笑,“茜紗宮的顏惠人不就是如此嗎?”
“說起顏惠人,妾忽然想起來前幾日聽聞玉才人身邊那個叫明雪的婢女很得顏惠人賞識呢。至於春蘭,妾已不必多說了。您說,這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就是,本宮暫時還動不了她們,”貴妃問,“那你能做什麼?”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娘娘暫時雖動不了她們,妾卻能使其二人為鷸與蚌。不多時,您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你待如何?”
“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妾欲先取信於玉才人。”2
“至於如何去信?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間以得行。因此,娘娘須先責罰於我,”又道,“自古患難見真情,為了使這情再真些,不多時,娘娘須再設法使我二人共患難幾次。”3
“如此,妾所言之計方可行也。”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貴妃抬眸,“你這般儘心竭力為本宮出謀劃策,所圖為何?”
“不過希望娘娘替妾的父母平冤昭雪而已。妾的父母年事已高,實在受不得牢獄之災。此外,妾隻求在玉華宮中安穩度日,再無其他。”
“單是這兩個?”
“單是如此,願娘娘垂憐。”
“本宮答應你。”
燭淚沿著燭身,滴落在金燭台上。聲聲清漏裡,融化的燭淚漸漸凝出一片淡淡的紅蠟。
仿佛長廊裡圓柱上有些褪了色的芍藥花紋。
“玉妹妹,娘娘說你可以起來了。”
剛從正殿裡出來,蘇才人就快步走過去,一把把玉才人扶起來,又命秋蕪撐傘。
她輕聲囑咐道“你下次做事可小心些,彆再衝撞了娘娘,可知道了?”
玉才人點點頭,忽留意到她的麵頰“蘇姐姐,你的臉……”
蘇才人忙捂住自己的左臉“不過是這幾日著急上火,恰好又吃了什麼容易上火的東西,不礙事的。”
“可是貴……”
蘇才人一把捂住她的嘴,笑道“不是桂圓,”又忙用眼神示意,壓低聲音,“小心著點兒,這還在露華宮呢。”
玉才人訥訥住口。
雨確實快停了,隻是仍時不時飄著幾滴。
蘇才人撐著傘,拉著玉才人急急地走在前麵。